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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制篇集证》自序


  《礼记正义》引卢植说云:“汉孝文皇帝令博士诸生作此《王制》之书。”考《史记·封禅书》云:“文帝召鲁人公孙臣,拜为博士,与诸生草改历服色事。”明年,“使博士诸生刺六经作《王制》,谋议巡守封禅事”。《汉书·郊祀志》同。此《王制》作于汉文时之证。又考赵岐《孟子题词》言:汉文之时,“《孟子》《尔雅》皆立博士”,而《王制》一篇,多掇《孟子》《尔雅》,说书为汉文博士所辑,碻然可征。况巡狩之事,所言特详,与《史记》谋议巡狩封禅合。周尺东田,又系汉制,则《礼记》之《王制》即文帝时所作《王制》也。郑君《三礼目录》云:“名曰《王制》者,以其记先王班爵、祭祀、养老之法度。”此于《别录》,属制度。《郑志》答临硕问云:“孟子当赧王之际,《王制》之作,复在其后。”驳《五经异义》云:“《周礼》是周公之制,《王制》是孔子之后大贤所记先王之事。”是《王制》作于汉文时郑君虽未明言,然一云出孟子之后,一云是孔子之后大贤所记,亦未尝定指为周人作也,不得据郑说以非卢说。

  近儒孙志祖、臧庸均宗郑难卢。孙之言曰:“文帝《王制》非《礼记·王制》,卢以书名偶同牵合之。”臧之言曰:“刘向《别录》云:文帝时所造书,有本制、兵制、服制篇,《礼记·王制》无言服制、兵制者,则非汉文书审矣。”不知兵制、服制本别自为篇,特本制存而彼篇亡耳。且卢氏为汉人,奚至误解汉事?孙、臧所言,非笃论也。盖《王制》一书,为汉文博士所辑,各出师说,汇为一编,故一篇之中,有古文说,有今文说,不拘于一经之言也。所记之制有虞、夏制,有殷制,有周制,不拘于一代之礼也。不拘于一经之言、故《史记》言其刺六经而成;不拘于一代之礼,故郑君以为所记乃先王之事。是则《王制》一篇与《白虎通德论》例同,乃杂采众家之说、历代之制而成者也。当西汉之初,叔孙通之流皆传古文以昭荀卿之传,及伏生、韩婴、辕固之学盛于燕、齐,而今文之学起。

  文帝之时,诸经咸立博士,古文、今文,说靡轩轾。故《王制》一篇,兼采今古文说。如首章言“王者之制禄爵,公、侯、伯、子、男凡五等”。以天子非爵,与《公羊》制爵三等,今易天子为爵称殊。又言:“诸侯之上大夫卿、下大夫、上士、中士、下士凡五等。与《公羊》上士、下士制殊。若夫分天下为左、右,曰二伯,郑注以为即周、召分陕事。又言“冢宰制国用”,宰官至周始尊,惟周官以理财属太宰足征。《王制》兼采周制,惟周制与古并举,故郑注《王制》必证某为殷礼,某为虞、夏礼,在当时均有所承。其注周官经,亦兼引《王制》,正以《王制》之中亦有周礼。是则考《王制》者,当首知语本某书为某家之说,继当知此制属某代,然后其说可通。若仅以一家之言、一代之制目之,失其旨矣。近人解《王制》者其误有二:一以《王制》为孔子改制之书,或以为合于《谷梁》,或以为合于《公羊》,不知《王制》所采,不仅今文;所采今文,不仅《公》《谷》谓之偶取《公》《谷》则可,谓之悉符《公》《谷》则不可。一以群经非古籍,均依《王制》而作,不知此乃《王制》依群经而作也。若谓群经依《王制》作,则执流为源。不揣固陋,作《王制集证》,首定某制本某经,以证所采非一家之言;继定某制属某代,以证所辑非一代之制。其所不知,则姑从缺。是亦祖述卢氏之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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