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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 均输法


  均输法者,所以通天下之货,制为轻重敛散之术,使输者既便,而有无得以懋迁(mào qiān 贸易),亦一种惠民之政也。熙宁二年二月,制置三司条例司上言云(按:此文为荆公自撰,《宋史·食货志》所录多删去其精要语,今据本集全录之):

  窃观先王之法,自畿之内,赋入精粗,以百里为之差,而畿外邦国,各以所有为贡。又为经用通财之法以懋迁之,其治市之货产,则无者使有,害者使除。市之不售,货之滞于民用,则吏为敛之,以待不时而买者,凡此非专利也。盖聚天下之人,不可以无财;理天下之财,不可以无义。夫以义理天下之财,则转输之劳逸,不可以不均;用度之多寡,不可以不通;货贿之有无,不可以不制;而轻重敛散之权,不可以无术。今天下之财用,窘急无余,典领之官,拘于弊法,内外不以相知,盈虚不以相补。诸路上供,岁有定额,丰年便道,可以多致,而不敢或赢,年俭物贵,难于供备,而不敢不足。远方有倍蓰之输,中都有半价之鬻。三司转运使,按簿书促期会而已,无所可否增损于其间。至遇军国郊祀之大费,则遣使划刷,殆无余藏。诸司财用事往往为伏匿不敢实言,以备缓急。又忧年计之不足,则多为支移折变以取之。民纳租税数,至或倍其本数,而朝廷所用之物,多求于不产,责于非时。富商大贾,因时乘公私之急,以擅轻重敛散之权。臣等以谓发运使总六路之赋入,而其职以茶盐矾税为事。军储国用,多所仰给,宜假以钱货,继其用之不给,使周知六路财赋之有无,而移用之。凡粜买税敛上供之物皆得徙贵就贱,用近易远;令在京库藏年支见在之定数所当供办者,得以从便变卖以待上令。稍收轻重敛散之权,归之公上,而制其有无,以便转输。省劳费,去重敛,宽农民,庶几国用可足,民财不匮矣。

  《宋史·食货志》记均输法施行之始末略云:

  书既上,诏本司具条例以闻,而以发运使薛向领均输平准事,赐内藏钱五百万缗,上供米三百万石。时议虑其为扰,向既董其事,乃请设置官属。神宗使自择之,向于是辟是刘恍、卫琪、孙冕、张穆之、陈倩为属,又请有司具六路岁当上供数,中都岁用,及见储度可支岁月,凡当计置几何,皆预降有司,从之。其后侍御史刘琦、侍御史里行钱顗、条例司检详文字苏辙、知谏院范纯仁、谏官李常等屡疏言其不便,且劾向,帝皆不听,且下诏奖薛向。然均输后迄不能成。

  均输之法,始于汉桑宏羊(即“桑弘羊”),至唐刘晏而益完密。荆公实师其制,非创作也。古代货币之用未周,民以实物为市,其国家之征租税,亦以实物。故缘道里之远近,而输送之劳佚有所不均。缘年岁之丰歉,而供求之相剂有所不调。下既大受其害,而上亦不蒙其利,诚有如条例司原奏所云者。故桑刘行均输法,不加赋而国用足,史家美之,良非无由。今世交通之利大开,货币之用益溥(pǔ广大)。吾辈读史,见其不惮烦为此,几苦索解,而不知当时治事者之苦心孤诣,敻(xiòng 远)乎其不可及也。(观近世之漕运,则可以知均输之妙用。如能用商运供京师之米而尽折南漕,则国库与人民交受春利者,岁不以千万计乎?均输之意亦犹是也。夫漕米则亦以实物充租税,而古代拙制至今蜕化未尽者也)。而当时议者嚣然攻之,何也?史称其卒不能成,其所以不成之故未言之,岂以攻者多而中止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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