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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吵啥子!……快快把陈三小姐扶起来!……跌伤了哪里?……”

  “唉!……只怪我们说话去了,不当心,……也没想到这车夫恁大的胆子,会朝汽车上撞!……”

  “神天保佑啦!莉华不要跌坏了才好呀!……”

  “还好,还好,……没跌坏哪里吗?……莫管车子,那算什么!……”

  “莉华,……真真骇死人了!万想不到是你!……”

  陈莉华被几个男的从沟里搀扶起来。沟并不深,也没有许多水,仅仅把头发和大半边身子打脏了。也得亏是泥沟,又有点水,人碰上去的地方都不算硬,免了破皮流血,折筋断骨之灾。经那男的把周身上下仔细看了一遍后,才吁了一口气道:“没有血迹!”

  陈莉华却仍一声不响地坐在地上,把右手抚着额头,眼睛低垂着不看一个人,好久才说:“头昏!”

  男的把小马看了一眼道:“怕是头部撞伤了,……这要你负责!”

  小马是二十几岁,一个外表颇为精悍的小伙子。当时就从陈莉华身边站了起来道:“负责、负责、……绝对负责!……莉华,我就拿汽车送你到城里检查去。”

  他俯身伸手去搀陈莉华。

  她把肩头一摆说:“见了鬼!……我又没死,要检查些啥?”

  另一个少年是小马的朋友,一口重庆腔,说道:“他们住的地方在哪里儿?”

  小马指着小路深处,一带矮矮的砖围墙,墙内露有一只楼角处道:“那不就是?”

  “不如先把她送回去,待我拿汽车去接医生来的好……倒是那车夫,……”

  “这倒要你负责任的。”陈莉华眉头一扬,顺眼朝赵少清那方看去:“开汽车的是谁?……”

  赵少清已被周安扶起,坐在地上。大概是头和右膀都跌破了,一脸一身的血,腿大概也受了重伤,说是站不起来。不知是痛麻木了吗,或由于他忍耐力特别强,不呻唤,也没有哭。

  “是这位朋友卫作善老兄的司机。也不能怪他,路太弯曲了,又这们高的草,在转弯前,简直看不见前头,就叫我亲自开车,也会出拐,何况钱司机又才到成都,路很生……”

  “为啥不按喇叭?”男的犹然不甚舒服地说:“这却不对!……设若真个碾死了人呢?”

  卫作善老是陪着笑脸道:“彼此都有点过失。现在不是理论是非的时候,请先把这位太太扶上汽车,让我们开过去后,再回头来载那车夫进城找医生。”

  小马道:“让我先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陈三小姐!……这位就是陈登云先生!大家都是好朋友,以后合作的时候多哩。今天是卫老兄专诚来拜谒,却没料到恰碰着三小姐的年灾月降,……”

  陈莉华已狼狈地站了起来,好像不愿意未见过面的朋友多留些坏印象在脑子里,仍向着小马说:“我还好,用不着汽车送,倒是我那车夫的伤不轻,劳烦卫先生赶快把他载走罢!”

  都晓得陈三小姐说的话是画一不二的,遂都依言把赵少清架到小汽车上。陈莉华又吩咐周安跟着去照料,看了结果如何,赶快回来报告。

  “两乘包车呢?”周安尚不失其镇静地说:“小姐的那乘,杠子碰断了,车圈也压弯了,车灯踏铃全坏了,要大大的收拾了才坐得……”

  “不要你管,”陈登云挥着手说:“等我同马先生自己拉回去,撞坏了的,自然该收拾,那是以后的话。”

  小马笑道:“叫卫作善赔一乘崭新的就完了!……”

  卫作善在钱司机身旁,连连点头说:“何消说呢?……啊!几乎忘了!莫问你们,该找哪个医生?”

  小马主张是四圣祠施密斯医生,陈登云则以为不如公立医院的霍医生,两个人坚定相信各人所举的医生都有了不起的本事,并且各提出例证。小马的是:上年坐飞机到成都,航空公司的大汽车在驷马桥撞跌了一个乡下人,“脑壳跌得稀烂,看来已不像人形,但是一经施密斯治疗后,不到两星期就出院了。”霍医生却也是一个留学美国的有名的外科医生,尤长于开刀,“架子当然大,连主席找他,都得听他的便。不过同我极熟,只要有我一张片子,他就吃着饭,也得搁下碗的,那就比外国人通商量多了。”

  “这样好了,”卫作善折衷道:“车夫送到四圣祠,指定找施密斯,回头再找霍大夫来给陈三小姐检查。不过请霍大夫,却要陈哥子一张名片,请得来请不来,我可不敢负全责。”

  汽车又风快的开走了。天上的云越来越浓,风倒停止了。马路上的黄埃更像一重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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