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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6月14日致胡适


  适之先生:

  上次我上山以前,你到我们家里来,不凑巧我正出去,错过了,没有晤着,真可惜。你大忙中来我们家,使我疑心到你是有什么特别事情的,可是猜了半天都猜不出,如果真的有事,那就请你给我个信罢。

  那一天我答应了胡太太代找房子,似乎对于香山房子还有一点把握,这两天打听的结果,多半是失望,请转达。但是这不是说香山绝对没有可住的地方,租的是说没有了,可借的却似乎还有很多。双清别墅听说已让□□夫妇暂借了,虽然是短期。

  我的姑丈卓君庸的“自青榭”倒也不错,并且他是极欢迎人家借住的,如果愿意,可以去接洽一下。去年刘子楷太太借住几星期,客人主人都高兴一场。自青榭在玉泉山对门,虽是平地,却也别饶风趣,有池;有柳;有荷花鲜藕;有小山坡;有田陌;即是游卧佛寺,碧云寺,香山,骑驴洋车皆极方便。

  谢谢送来独立周刊。听说这刊出世已久,却尚未得一见,前日那一期还是初次见面。读杨金甫那篇东西颇多感触,志摩已别半载,对他的文集文稿一类的整理尚未有任何头绪,对他文字严格批评的文章也没有人认真做过一篇。国难期中大家没有心绪,沪战烈时更谈不到文章自是大原因,现在过时这么久,集中问题不容易了,奈何!

  我今年入山已月余,触景伤怀,对于死友的悲念,几乎成个固定的咽哽牢结在喉间,生活则仍然照旧辗进,这不自然的缄默像个无形的十字架,我奇怪我不曾一次颠仆在那重量底下。

  有时也想说几句话,但是那些说话似乎为了它们命定的原因,绝不会诞生在语言上,虽然它们的幻灭是为了忠诚,不是为了虚伪,但是一样的我感到伤心,不可忍的苦闷。整日在悲思悲感中挣扎,是太没意思的颓废。先生你有什么通达的哲理赐给我没有?

  新月的新组织听说已经正式完成,月刊在那里印,下期预备哪一天付印,可否示之一二。“独立”容否小文字?有篇书评只怕太长些。(关于萧翁与爱莲戴莱通讯和戈登克雷写的他母亲的小传作对照的评论,我认为那两本东西是剧界极重要的document,不能作浪漫通讯看待。)

  思成又跑路去,这次又是一个宋初木建——在宝坻县——比蓟州独乐寺或能更早。这种工作在国内甚少人注意关心,我们单等他的测绘详图和报告印出来时吓日本鬼子一下痛快:省得他们目中无人以为中国好欺负。

  天气好得很,有空千万上山玩一次,保管你欢喜不觉得白跑。

  徽音

  六月十四日香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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