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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天白日旗帜之下


  ——在国民党北京执行部与北京市党部举行的元旦升旗仪式上的演讲(一九二六年一月一日)

  今当民国十五年元旦,中国国民党在北京举行升旗典礼的日期,我们很是欢欣,同时我们又很是伤感。欢欣的,是这青天白日的革命旗[2],已经很庄严的飘扬在中国首都的北京,作北方民众革命的指导;伤感的,是我们这一班同志在今年此季以热烈的情感共同庆祝升旗典礼的时候,不由的要追思那己[已]经离开我们的总理孙先生。前年此季,总理正在广州,于军书旁午的时顷,他还很忙碌的指挥同志们筹备国民党改组的事。记得总理那时曾命廖仲恺[3]同志告我说:总理要和京津的青年同志们谈话。总理把他们召集在面前,奋勉他们,鼓励他们,要他们努力于首都革命的运动,并且约他们于留在广州的期间,多来听总理训话。有一个同志问总理道:“总理每日政务军务很忙,我们什么时候来见好呢?”总理说:“政务军务无论如何忙迫,都可以暂搁,你们何时来,我便何时接见,因为党务比政务军务都要紧。”更有一位青年同志,问总理道:“广东的军队,何以不称为革命军呢?”总理说:“革命军这一个名称,不能轻易的被在目前纷杂的军队的身上,因为他们的无纪律,无政治教育,徒以引起广东人民的怨恶,丧失革命军的面目。这一个好好的名称,还要留待给那方在创立中的黄埔军校[4]所造成的军队用。你们有志的青年,可以加入黄埔军校所造成的军队,才配称得起是真正的革命军。革命军的徽名,不能轻以加诸无纪律、无政治教育的军队,致为所糟塌。”由这谈话中,我们可以看出总理是如何的倚重北京的青年同志们担负这首都革命的责任,是如何倚重那黄埔的军校培成这可称为人民的武力的党军。可是从那时到今天,不过有两年的光景,广东的党军已经将广东全省的反革命势力肃清,这一幅表现国民革命精神的青天白日旗,也居然在首都革命的凯歌声中,飘扬在北京的空际了!假使总理在世,他看见我们举行升旗的典礼,该如何的欢喜?如今他却同仲恺同志都离开我们了!我们如何不伤感呢?

  我们再回想去年此季,总理抱着满腔的热望来到北方,要和全国民众商量解决召集国民会议及废除不平等条约二大问题,不料那勾结帝国主义的军阀,百般阻梗,以善后会议[5]阻挠国民会议,以“外崇国信”的谬论,阻挠废除不平等条约。其时不幸总理又以积劳成疾,国事逐[遂]误于媚外军阀之手。犹忆总理在病榻上,一听到“国民会议”及“党军在东江胜利”的消息,便色然喜;一听到“善后会议”及“外崇国信”的话,便怒不可遏。如今屈指以数,总理离开我们已快到一年了!我们的旗帜虽然高树在北京城,而国民革命的障碍,尚残存在政治中枢的地方,未能根本铲除,这又是我们于伤感之余,觉着有未能告慰总理在天之灵的。

  我们的欢欣,我们的伤感,都能激动我们革命的情感,使之凝结而成为革命的勇气。我们总理的革命精神,是地久天长的如青天白日一般,照临着我们,指导着我们,随伴着我们。我们只有鼓舞勇气,在青天白日旗帜之下,牵起手来,向革命的战线上前进。

  帝国主义者及反革命的势力给我们的黑暗,只不过是过眼的云烟;民众的革命精神,正如皎洁的青天白日一样。民众要团结起来,站在青天白日旗帜之下,打破帝国主义及反革命的黑暗的势力!黑暗的势力,遮不住青天白日的光辉。

  国民党改组以来,因为共产派的参加,党内有一部分人发生了误会,但我们相信这些误会转瞬即能消释,因为凡是革命者的襟怀必定是光明磊落的,必定能够肝胆相照,披诚相见。即有些微的误会,决阻隔不住革命者的声应气求,正如几点浮云,决遮蔽不住青天白日一样。我们国民党中的同志,不论他是共产主义者,抑是非共产主义者,都应该在青天白日旗帜之下,披肝沥胆的提携起来,把由内部发生的误会或敌人挑拨的造谣而生的疑云障雾,一扫而空之!

  蒋介石同志在他所作的《〈黄埔军校同学录〉序文》中,有几句最沉痛的话。大意是说:“我们所能告慰先烈的,就在我们有总理遗留给我们的一系相传的国民党内共产主义者与非共产主义者凝结而成的血统,缵继国民革命的大业。我们悔未问过那些殉死的先烈们,是为共产主义而死呢?抑为三民主义而死呢?但是我们可以替他们回答道:他们直接是为总理的三民主义而死,间接即为国际的共产主义而死。”我们同志们应该谛听介石同志沉痛的话,本着我们党内三民主义者与共产主义者凝结而成的精神,踏着他们提携前进的血路,为革命的工作努力,把一切的猜嫌疑忌蠲除净尽!

  帝国主义者及反革命派,仅[尽]管在那里造谣,以图低减民众对我们的信用,煽起我们内部的纷争;让我们保持住青天白日的光辉,照澈他们鬼蜮的伎俩。

  近人评论现代的中国军人,每把“北冯”与“南蒋”并举,说中国军人以他们俩为最有希望,亦惟他们最易有走入歧途的危险。他们所谓“歧途”即是赤化。我们要知道一般人所以感觉着他们俩有希望的原故,正是因为感觉着他们俩有走入赤化的“危险”。因为赤化不是旁的,就是民众化,就是武力的民众化。

  又有人挥着青天白日的旗帜,喊出“青白化”的口号,来对抗赤化,反对赤化,似乎青白化与赤化是相反的东西,其实这是大错。青白化是革命的象征,赤化亦是革命的象征;赤色旗是世界的阶级革命的旗帜,青天白日旗是中国民族革命的旗帜,是东方被压迫民族革命的先驱。

  在近来每次北京的民众运动中,布满全城的,不是青天白日旗,便是青天白日满地红旗,而五色旗则独不多见。中外人每起一种怀疑,说中国民众已经废弃了国旗。殊不知这青天白日满地红旗,正是国民领袖孙中山先生手订的国旗。这是中国国民党联合中国工农民众完成中国国民革命的象征,亦就是中国民族联合全世界弱小民族及无产阶级企图世界革命的象征。

  全国的革命者联合起来!

  在青天白日旗帜之下!

  (中华民国十五年——一九二六年元旦)

  (中国国民党在北京举行升旗典礼之期)

  署名:守常

  《国民新报》副刊第31号

  1926年1月8日

  【注释】

  [1]题解 1926年1月1日,国民党北京执行部与北京市党部在翠花胡同8号举行升旗典礼。本文为李大钊在典礼上的讲演。1925年11月23日,以林森、邹鲁、谢持、居正为首的部分国民党中央执、监委员,在西山碧云寺孙中山灵前召开会议,反对“三大政策”。11月28日闭会,通过反对联共的决议,其中包括取消陈独秀、李大钊的党籍。鉴于北京西山会议派活动的猖獗及北京政变后形势的复杂,作为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的李大钊未能参加于1926年1月1日在广州召开的国民党第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但在这次会上,仍被继续选为中央执行委员。这次会上,通过《弹劾西山会议决议案》,将谢持、邹鲁永远开除党籍,居正等给予书面警告,限期悔改。此次升旗典礼及李大钊的讲演,是对西山会议派的重要反击,表明国民党北京执行部与北京市党部仍由李大钊为首的共产党人与国民党左派所掌握。1月5日,西山会议派另组北京执行部,林森、邹鲁、覃振为常委,傅汝霖为北京特别市党部筹备主任。

  [2]青天白日旗 1895年兴中会发动广州起义,第一次使用。以蓝色为青天,中置一射出12道光芒的图案。1906年,孙中山提出增加红色,以成红蓝白三色旗,象征自由、平等、博爱,作为未来中华民国国旗,但未获同盟会通过。1912年,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时又提出,参议院议决为海军旗。1913年,中华革命党成立,用作党旗。1920年,孙中山就任广州护法军政府非常大总统,明令此旗为国旗。

  [3]廖仲恺 (1877—1925),原名恩煦,字仲恺,广东归善(今惠阳)人,生于美国旧金山,1893年归国。1902年赴日留学,先后入早稻田大学、中央大学政治经济科。1905年加入同盟会。1924年国民党“一大”后,任中央执委常委、政治委员、兼任工人部长、农民部长、黄埔军校党代表、大元帅大本营秘书长等职,坚决拥护执行孙中山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1925年8月20日,被国民党右派指使暴徒暗杀。著作编为《廖仲恺集》。

  [4]黄埔军校 全称为“中国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因校址设于广州黄埔长洲岛,故名。1924年1月筹备,6月16日第一期开学,孙中山兼任校总理,蒋介石任校长,廖仲恺任总党代表。共产党人周恩来、恽代英、萧楚女、聂荣臻、熊雄等先后参加政治军事教育与领导工作。1926年3月,改称“中央军事政治学校”,共办7期。并在武汉、长沙等地设分校,为中国革命培养大批军事政治人才。1927年后,在蒋介石控制下成为国民党培养军政骨干的重要基地。

  [5]善后会议 1924年10月,冯玉祥发动北京政变后,电请孙中山北上主持大计。11月10日,孙中山发表《北上宣言》,主张速开国民会议及废除不平等条约。11月20日,将出任临时执政的段祺瑞,宣称将召开善后会议,由善后会议产生国民会议,解决根本问题。24日段就职宣言又声称“外崇国信”,以对抗孙中山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的主张。孙中山主张的国民会议,明确提出以实业团体、商会、教育会、大学、学生联合会、工会、农会、共同反直系各军及政党代表组成,而段祺瑞的善后会议则由段包办操纵,主要由军阀、官僚、政客组成。1925年2月1日善后会议开会,应出席为186人,但实到仅86人,不足法定人数。次日,国民党中央通电表示“不能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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