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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上海日本纱厂大罢工(1)


  (附青岛日本纱厂大罢工)

  日本在华的纺织业

  日本在华设立纱厂,是日本帝国主义实行经济侵略的一个有力的手段。它在华设厂的原因:一、是因中国有廉价的劳动力;二、是不要纳付关税,便可将生产品卖给中国人,以占取中国的市场;三、中国残酷的军阀政治,绝对禁止工人的集会及一切政治自由,而且在租界内更纯然是外国政府,对待中国“下等人”可以用对待牛马的法子。这都是日本资本家在他们本国求之不得的。所以日本资本家乐于在中国开设工厂。

  一九二五年,日本在中国境内的纱厂共有四十一家;在上海有二十七家,在青岛有九家,在满洲有五家,总共用中国工人八万八千余人:在上海约五万八千人,在青岛约二万二千人,在满洲约八千人。与中国本国纱厂相比,日本纱厂数与雇用工人人数皆占三分之一(华商纱厂七十六家,雇用工人一十五万八千余人;英国纱厂三家雇用工人二万人)。这可以看出日本纱业在中国的势力,特别在上海更为庞大。

  并且日本纱厂差不多是国家资本,譬如内外棉株式会社总共有一十九个工厂,在日本的仅只三厂,其余的在上海有十一厂,青岛三厂,满洲两厂。所谓“内外”即指国内国外而言。这样一个雄厚的国家资本企业(就是其余的日本纱厂亦有国家银行做后盾),幼稚的华商纱厂那里是它的敌手!所以欧战时中国民族纱业本有一度突飞猛进的发展,然而敌不过日本资本之竞争与压迫,到一九二二年以后,便发生剧烈的恐慌,中国人自己办的纱厂,有许多被日本人吞并了去。这也就是中国资产阶级在那个时期发生反帝国主义(特别是日本)的高度情绪的原因。

  日本资本家对于中国工人的压迫

  日本纱厂对于中国工人非常苛待,不打即骂,惨无人道,甚至打死童工的时候都有。工作时间是日夜轮班,每班十二小时,夜工并不加钱。工资很低;最少的只二百余文一天,合银币不过一角。工人住的房子,是三四家甚至七八家合住于一间小屋,重床叠架,隔以薄帏,吃的是喂猪的食料。甚至于厂中还有这样的情形,大便也受限制,须领照牌方能去大便,但五百人用二个照牌。另外还有一种“储蓄费”,每月在工资里扣除,但工人死伤疾病的时候,却并不发还,只有每月另发很少的“储蓄费”(俗称“红簿子赏”),然而差不多个个工人每次领工资时,都要被厂里借故克扣,结果所谓“储蓄费”仍旧扣去。再则其中童工女工很多,所受欺压更甚:成年男工总要比较强硬些,因此,厂里更有一个极奸狡的阴谋,另外专养一批男女幼童叫做“养成工”,平日施以奴隶教育,等到长成之后,便想一批一批的将他们调换成年男工,把那些“不安分”的成年男工开除出去,使全厂都是些自己养成的女人小孩子,可以随便虐待剥削而不反抗。这次罢工,便是因为有一厂开除一批男工,将“养成工”去替调,并且拘捕工人代表所引成的。

  罢工的爆发

  在一九二四年的夏季,我们在小沙渡办了一个工人日夜校,不久便成立沪西工友俱乐部,由孙良惠同志主持。成立数月,加入的不过七八十人,但都是各厂先进分子。我们在此地也发展初步的党的组织。

  一九二五年二月一日,内外棉第八厂因粗纱部男工整批被厂家开除,自动罢工(俗称“摇班”)。我们知道了,劝工人暂行停止,先去领取工资。四日等工人到厂中去领工资,日本人不但不给工资,并且又拘去工人的代表。工人们忍无可忍,遂一致罢工。沪西工友俱乐部向厂家提出的条件是:一、以后日本人不准打人;二、增加工资二成;三、第八厂辞退的工人须完全复工;四、承认俱乐部有代表工人之权;五、罢工期内工资照付;六、以后职工非犯通奸斗殴等事者,不得无故开除。当时把这条件并做成传单发给各厂工人。厂方面当然置之不理,并布置侦探,陆续捕去工人活动分子,工人愈愤,二月九日大罢工遂爆发了。

  内外棉第五厂东西两厂首先发动,九日下午当日夜班换班的时候,工人高呼“摇班”蜂拥而出,厂中即将厂门关闭,群众则将巨木碎门而出,或爬墙而出。出来之后,即渡浜(小溪)到潭子口田野间集合(此地为中国地界,为一荒僻旷野,仅有田舍数家,与租界一水之隔),开群众大会,并有各厂夜班工人亦在半路闻讯随同参加,约万余人。首先一杆白布大旗,就是“反对东洋人打人”。群众异常兴奋,在我们热烈演说中,工人将其头上之帽撕毁掷地,加以脚践,大家说:我们中国人不戴东洋帽了(按此帽为厂中所发)。我们当即宣布纱厂工会成立,并叫群众听工会的命令,明日仍来开大会,群众欢呼赞成。当即组织队伍在各路口劝夜班工友勿去上班(俗称“拦摆渡口”又称“断口子”),工会连夜办公。

  罢工的蔓延

  影响所及,九日晚,第九、第十三、第十四厂继续起来响应罢工。十日,第三、第四厂亦罢工,还有几个未罢工的,于是群众自动带队“打厂”,公然又打下几厂,相率罢工(这是上海一特别现象,此厂罢工,彼厂工人本欲响应,但不敢发动,希望已罢工者前去打厂,一打便罢,此风传染至今,尚未完全停止)。十二日,曹家渡的丰田纱厂亦自动响应。后来这种影响传到杨树浦,又有数家日本纱厂罢工。总计罢工者有二十二厂。小沙渡方面,为内外棉共十一厂(所有内外棉在上海之厂全罢工)、日华全厂、同兴两厂、及制麻布袋一厂,曹家渡丰田一厂,杨树浦方面为大康两厂、裕丰一厂、公大一厂、东华一厂。参加人数共四万余人。在上海日本纱厂,只有浦东的日华两厂与杨树浦的上海纱厂三厂、东华两厂共七家未波及。总而言之,在上海的日本纱厂差不多都要转入漩涡。

  日本帝国主义的胆战心惊

  在上海发生这样一个破天荒的伟大罢工,自然出乎日本帝国主义意料之外,真使得帝国主义胆战心惊。

  初起时,日本“小鬼”还只利用豢养的包探诱捕工人中的活动分子,但工会系在对河华界,不在租界,他们无计可施。有些包探混过来时,反被工人发觉,饱以老拳,因此包探相戒不敢再来。

  日本“小鬼”再来一计,收买所谓“上海工团联合会”这一班工贼,以援助名义前来参加,并用“反共产主义男女劳动同盟”大发其传单,骂共产党,但革命情绪异常之高的群众,哪里相信那些鬼话?工人气势汹汹,赶着追逐,那班工贼也不敢来了。

  于是日本“小鬼”就放谣言:一面说此次罢工是中国资本家从中挑拨和资助,一面又说此次罢工是赤化,是受了苏俄的津贴。总而言之,他是一方面想借这些谣言和其他帝国主义结成联合战线,共同对付中国人,一方面则借赤化谣言,威吓中国军阀压迫工潮。不过帝国主义虽然一致,如租界巡捕房确实每天在帮日本人捕拿工人。但群众都在华界,他们无可奈何。至于中国官厅均奉系军阀,初至上海见舆论同情工人,亦不敢公然断行压迫。

  日本“小鬼”急了,一面由日本调来几艘军舰来华实行武装示威,一面由日本公使向北京政府提出国际交涉。于是劳资争议一变而为国际交涉。惟此时全国国民会议与废除不平等条约的气焰正高,段祺瑞政府亦不敢公然袒日仇民,又无多大效果。

  此次罢工的确使得日本帝国主义寝馈不安,上海“日本纱业联合会”天天会议应付,上海日本报纸天天宣传,是不用说;甚至于惊动了日本本国纱业界,不断地派人来华援助,后来连日本纱业联合会总领袖亦不得不亲自来华了。

  总一句话,此次罢工造成一个震动远东的严重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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