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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林彬给陈绍休萧子暲萧子升毛泽东


  (一九一八年八月二十七日)

  京保留法预备班的创设及新民学会的大计

  赞赏诸兄转升润二兄:

  弟间接闻听欲往保定预备之人,颇繁有徒;此万不可以“人数有限”遏其动机,绝其希望;当另筹一调剂办法,尽量容收,成一大组织,然后始符初心,始无遗恨。二十五名之额,本为侨工局一面所限定。至同乡(熊等)之辅助,尚属另一一时不定之生机。弟前财团之条呈,即于二十五名之外,隐示可来额外之多数,此等弟筹之熟,思之深,而且身经其间已久,极悉此事之性质,原属不拘一定。可靠不可靠,有把握没有把握,全在自己创造。弟所怕者,是小结果之可靠与把握,全不虑其不好下台也。弟于侨局一方得有把握之后,即思所以推广调剂之方,只虑来者未必果多,遂于前书不敢明言。现在多少与否,弟究不得而知,只以既有此层意思,便当奉呈来前,以备采择。至其方法之可言者,约有三端:(一)侨局借得二十五分款,就可额外容纳得几个至十个;因我们有最简单之生活,得节省借款几分之几也。(二)熊章此时行止虽不定,然正大有无把握中之大把握在;因有一年预备期间,足容吾辈运动游说,以造出几个可靠也。(三)就是组织财团。如有三十人来,就要夹三分之一之有钱者及有借贷力者。如有四十人来,就要夹十几个之有钱者及借贷力者。如有六十人来,就要夹二三十个之有钱者及借贷力者。(一)之可能,已不待言。(二)之可能,弟甚信之;只要我们在实际上造出一个形势,迫向人家身上走,使其不得不负维持之责,使其不得不乐于负维持之责,然后为得耳。(三)之可能,亦非梦话;往南洋者果能出其往南洋之川资于此(如赏兄及罗学瓒等兄),在雅礼者果能出其在雅礼一年之费用于此(雅礼有几个要来),往上海者果能出其往上海之费用于此(如李耀先君等久闻彼往法川资已筹足五六百元,弟早有牵入之意,虽不深知,然非不可与言者,请勿全忘。),则不但一方可纾借款无着之忧,一方尤可造成一大形势,以迫出一个大借款。至竟有几个意外的富家公子及借贷力大者参加走来,或能在何处以团体名义借款,则来八十人,虽六七个是穷措大不妨也。换言之,弟以(三)为达到(二)之手段,为造成一大形势之手段;是以(三)之性质为“当有可无”的,大形势之起首,则不得不有。(二)既达到,则可以无,有又不必皆有,无又不必皆无,此其为说,须兄等推想,然后一句可以说明。盖二处之辅助,皆是借款,苟能勉强自备,何必多此“借”“还”之手续。然不过属于个人言,若属团体言,则是混合分配,只要有借,总是一共同借为好。财团只是壮胆,只是促进大形势之一种手段,资本金并不要如何雄厚,又并不要如何可靠,此又须活看活做者也。总之,此事全在人做,初无可靠与着落之可言,必欲穷其可靠与着落,则莫如吾辈之自身。至弟之僻性,尤不喜小结果之着落与过早之可靠,此则于实行上或云难,然自弟视之究甚易。今使弟再大放其浮词,将青年界全体煽动,空全省之学子以来京,此在旁人视之,必以为不好下台,不知此正是好下台处:在正面言,形势愈大,愈好着手,退一步言,湖南学子,竟大多数患了一个勇猛轻率的神经病,此病甚于此回之水灾,而赈济之效亦大于水灾之赈济;则熊氏等自不得不负维持之责,自不得不乐于维持;亦要如此始可以责人维持,始好责人维持也,然弟亦非专门拘于如此浮泛之想,苟在现在能干造出几个大着落,亦断不肯放松而不为,因此本为我素愿也。自侨局之小着落成后,弟即探问熊氏之行止,行止无定处,不好投书。前闻其返湘,现闻其在津,若其来京,则拟往会。盖熊氏有为本省筹一百万元善后款之说,弟想从此中抽借几千,当亦为彼所乐许。且彼欲广设平民工厂及银行等,尤非预储人才不行。弟前旬写信与石曾先生,谓兄等于二星期内可到,请伊早向侨局接洽。彼即与蔡先生商量,蔡即有信致杨先生,谓熊章行止不定,向侨局借款,李意想请杨先生作保证人,且谓李不日会至杨寓商量。现在尚未见李来,大约李之如此促进一步者,因二星期内可到之信也;今仍未来商量者,因兄等犹未到也。李意必以人与凭到,始好直截了当,一画做好;弟前此之所以促升兄早来者,全为此也。究竟杨师个人尚是难得保证,弟与师议请师联络熊,一面同作保证,一面向他借款,师已谓然。弟欲其早写一信与熊,师则谓须李来京商量及兄等到此,究是实情。升兄如果持重难发,请诸兄向学校催出文凭,即日邮来,以便在此进行。人稍迟究无不可。升兄在省时,请将此事始末,与陈夙芳君一言,强伊写一封信与熊秉三氏。盖此事欲得多人打水,始有饱鱼吃。无论陈为何如人,彼既尸教育会长之职,此事即为当为应为之事。至其信中之理由,由彼写之,或不免照例敷衍,此则须升润二兄讨论商量,自己起草,交彼照制盖印,其他言词,或可不周到,理由则万宜充足,或专交一理由草与他,他之情必相安也。至此回大组织若能成立,弟思以后将成一继续援引之团体;或应时势之要求,竟在长沙组织高初二等预备校:此亦须与陈等言之,以促其注意。总之弟对于此等人,只要强迫他此后不至漠视青年之需要,即为得了,其人之可与言否,不必论也。润兄七月二十六之信,已经收到,所论才财学三事,极合鄙意。究竟我们现所最急者,是一财字;而才次之;而学则无处不有,无时不可以自致。然非学无以广才,非才无以生财;此所以学会之会员,为须加以充足的物色与罗致,不当任其自然发展也。(中国万恶万罪,及不进化,皆起于任自然。)兄自由研究及私塾之说,是弟中层之目的。此时之所急者,欲得二三人在家里经营基础,欲得一些人四出觅供给之货物;是以弟于留京往法而外,又有组织一些人去吉黑新疆之想(此等处确可发财)。到了明年,往法者果已成为事实,则后年之往边地者,可得开办费之援助,诚能如此做去,则财之解决,谅非绝不可早,绝不可能。至南洋广东而犹有生机,则愈为多得几着,此则通同所患,仍是人数不供支配耳。至于求财,其方亦自多端:(一)遇,(二)访,(三)造。遇中得人,一见倾心,此属特别少数。访中得人,其数不定,自身之吸力大同化力大者,所得必多,反是不得不少。至于平常观察,弟颇厌旷日持久,为不经济,吾辈总可发明一短期有效的方法,多与言谈,多与尝试,亟与从事,虽不中,必不远也。造之一层,尤为必要,尤较可靠。今日欲访求已经成德之好人,诚是凤毛麟角。湖南而外,外省尤其难得。造分两号:一是造相遇相处之同辈,二是造幼龄之小学生。前者如兄来京时,便当施行;后者则弟甚望同辈中多出几个小学教员,万勿以个人暂时之不经济,忘却远大之举。来书“失此不为,后虽为之,我等之地位不同,势不顺而机不畅,效难比于此日矣,”弟深以为然。三年以来,每觉胡林翼之所以不及曾涤生者,只缘胡夙不讲学,士不归心,影响只能及于一时,故弟住刘家台时,未尝不想当教员也。自信小当小效,大当大效,惜无人达我之意而推荐之耳。尝思所以补救,故公然不逊,以与子升之学生接近。至对于会友之分途四出,或觅闲散事情,或情愿经商,意颇忧之。久思所以补救之方;故前有怂恿升兄荐教员之言,而意中尤望鼎兄略为牺牲,以屈就不经济而实经济之事;又想升兄写一信与何先生,以坚其志,不必欲往东洋。然此皆支节也。若其大意,则在“吾辈总要如何秉了现在之志向,于现在立一可大可久的基础,以为后来活动地步”。吾兄颇以去长沙为遗恨,弟则久思所以补救之方;其方若曰:如得鼎兄出以挥霍旁通之才,广联高小中学专门之学生,而且介绍京湘之常常通信,实无异亲炙也。前于楚怡诸生,欲其通信,即是此意。前将起程时,与家母商议,谓三年之内,必使我辈团体,成为中国之重心点。并且要使女界同时进化,是以舍妹有邀友自读之意,弟又有决意留京四年,每年回长沙一次,以与各界联络之宣言;故其置重长沙之处,亦复大略与兄相同。前与升兄书,谓恨行时不及将种种善后方法与商,即指此等。此等不只一方,不只几人,不只一事,弟皆欲熔成一片,以为必如此始能宏济宏成,作始时即宜运思及之。弟现对于自身及同辈中,又有几句直觉的谬语:即“往京考公费学校,乃随俗的迷梦也,于吾辈并无甚么必要;往西洋进大学,亦随俗的迷梦也,于吾辈并无甚么必要;必要只在通其语文,悉其种种之真象耳”。此如杨师东奔西走,走了十年,仍不过是能读其书而已,其他究何所得!故苟有方法能免去随俗迷梦如勤工自学者,吾人必怂恿而力赞之。弟觉立己立人,划分先后之阶段者,谬也!为学为事,划分先后之阶段者,尤谬也!谬之实例,就在前辈之空疏无用;谬之影响,竟使小人尽进处于有权。盖事不素练,情不熟悉,徒恃其空疏无用之学,以自逸自喜,舍却山林僻隅,安有容其立足存在之地哉!曰鸿炉大冶不可入,曰鸟兽不可与同群,皆惰性无能之遁词,经千古之士君子“兢兢拘拘”而不自觉者也。弟感此极深,知此极切,其言万端,猝莫能尽,且亦吾兄所洞悉矣。弟愿今日之中国,多出做事之人;其未做事时,稳立做事之根基,不妨与鸡鹜争食,不妨与猪狗同槽;对于首恶则奋斗,对于从恶则收容,以万恶为肥料,为化学原料,而我辈为农夫为化学家;失败则于志无伤,成功则万世蒙其利。持论固是太激,倘亦时势之所要求乎?鼎兄本有教育研究所之议,弟思此亦是善后之一种必要,会友中诚能有几个当教员,或于他校联络得几个教员,则尽可一二星期联合讨论一次,以创成湖南之精神的系统的教育,此亦莫大之事业,会中所应做者也。兄对于会务,本有经纶天下之大经,立天下之大本的意趣,弟实极其同情,且尤不讳忌嫌疑于政党、社会党及诸清流所不敢为者之间。以为清流既无望,心地不纯洁者又不可;吾辈不努力为之,尚让何人去做?尚待何时去做?此区区之意,相与共照者也。弟对于章甫兄之往东,又生异议,除“无必要”之说外,尚有二事:(一)自费七八九年,其田价六七百元尚是不敷。(二)回国后果能作何等活动?以现势揆之,殊无可说。此二理由虽不充足,然如加以家庭之万难远离,弟以为不如仍毅然决然,就省中教席,以与鼎丞提挈会中大事,三四年后,必有可观。为会中立其基础,即为个人树其风声,此迂缓而未必有失者也。至长、京之五六留者,三四年后之学问问题,弟亦略为计及,以为只要法之财团,边之财团以及其他财团,能如愿而偿,则我五六人者,可于彼时交换往返接触考察一次,然后回国,大开其世界自由研究社。此幻想或亦有万分一之可恃,惟在努力做去耳。不然,我二三人之留京,为财乎?我不敢承认;为学乎?我亦不敢承认;为基础乎?则我略为承认之。以才为基,以财为用,以学为体,此万世之业,不必忧其一时无成也。兄以为如何?望与章甫兄商量之。

  罗学瓒君来片,谓现在不能得家中同意以索预备之资;至川资二百,则明年尚可设法;此则舍来而外,全无问题之可言。罗君又言有黄守垣君欲来,此亦无所不可。又问高小毕业者可入初级预备班否?此正可,惟须自费,想此信到时,罗君或已在省,故未另复。蕴真兄信,甚有来意,极其欢迎。周明谛君来书,虽有意,而无凭,甚为恨事。此外有杨师之堂侄杨楚君欲来,师欲其带足几百元来,不必靠到此借;因如此则到法即有钱回家也。又雅里之杨焱君欲来,伊住下学宫街十一号醉香书屋,请诸兄一往联络为要。刘国司确在家中,请告以预备费有地方借,彼必然来也。彭璜亦请带一笔为幸。写至此,师写就与熊氏信来阅,略谓侨工局允各借二百元,请同为保证,又恐来者逾限,祈另组一款,以辅助之云云。此书即可发。并且另向熊之亲信人加番力,事当无甚难也。升赏赞诸兄平素所用之伙食饮料器具,请一皆带来。弟寓有饭盒两个,请择带一个;因弟即就图书事,亦须自办伙食也。保定亦定须此等。其他书件有用者皆可带,不要怕火车上只能带五十斤,两手提得起者,彼不干涉也。又纵无一二人早来,亦须速将文凭寄来,以免贻误事机。从经济上打算,又不必一齐来京亦可。图书事虽微薄已甚,然颇以为宜,仍然舍不得造友之一方面也。请将此意告知家母为盼。其他种种,皆祈诸兄善为料理。感冒中,言无伦次。

  彬。

  七年八月二十七日在北京。[1]

  (载《新民学会会员通信集》第1集)

  注释

  [1]时间应为一九一八年七月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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