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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上海五卅纪念运动之感想


  (一九二六年六月一日)

  五卅周年纪念运动的意义,一面是纪念去年今日帝国主义者对于中国民众之大屠杀,一面是纪念去年今日中国民众对于帝国主义者大屠杀及其历来侵略高压政策之反抗运动。他们的大屠杀,我们固然应该纪念以志不忘;我们的反抗运动,我们更应该纪念!尤其应该有纪念运动,应该以五卅运动的精神,以五卅运动的方法,继续此伟大的反抗运动,一直达到五卅运动之目的,这才算完成了五卅纪念的意义。换句话说,就是:我们不但要纪念敌人的屠杀,并且要纪念我们的反抗;不但要纪念我们的反抗,并且要继续我们的反抗;不但要有五卅纪念,并且要有五卅纪念运动。若只是有纪念而无运动,即纪念十年乃至百年千年,我们的纪念尽管纪念,他们的屠杀、侵略、高压仍〔旧〕是屠杀、侵略、高压,这样滑稽的纪念,只是增加五卅运动中已死者的悲伤与未死者的耻辱!

  今年五卅纪念中,是不是有运动?毕竟有了一点运动。全国的运动是怎样,现在还未能详细知道,且说一说上海的五卅纪念运动。

  上海是五卅运动发难地,若只有纪念而无运动,那更是可耻了,幸而还有了一点小小运动,勉强可以遮羞!五月二十九日之五卅烈士公墓奠基礼,参加的有工、学、商一千余团体,代表有五千余人,散会后整队游行,沿街高呼口号,分发传单。卅日工、学、商一致罢工、罢课、罢市。上午参加市民纪念大会的,有一千余团体,计五六万人,为近数月来未有之盛会,散会后亦分队游行,沿路高呼口号,分发传单。下午参加大马路一带演讲队的工人、学生约三千余人,商店伙友们多自动地出来参加,一时群众占领了大马路,阻止电车开行,毁坏了好些电车。这一点为上海市民遮羞的小小运动,总算照我们预期的做到了。

  在这一小小运动中,我们的感想是:(一)一班大学教授及商会领袖们,他们向帝国主义者所哀求的,一点也没有赏脸,因此在五卅周年纪念若一点不表示,则未免难堪,而一有表示,又恐怕上过激派的大当,一见工、学界要参加五卅纪念运动,他们便异常惊慌,恍如大祸临头,所以硬要把烈士公墓奠基礼改在二十九日举行。其实,我们固然不肯完全采用尾巴主义,跟着和平的民众后面跑,同时我们也不肯一意孤行,吓破了大教授和大老板们贵重的胆,未免罪过,我们在事前的计划,曾如吴稚晖先生所言斟酌尽善,丝毫不肯冒昧;至于一切无意义的破坏,更理不应有,所谓到处放火,自然是侦探造谣。现在廿九、卅的运动,业已如商总联会会长邬志豪所言“平安度过”,在一般和平的新闻记者与商界领袖们,如庆更生,大出意外,固然要大大称赞此次运动“有精神又有秩序”,而在一班热烈的民族主义者,或者却要骂“过激派太不过激!”(二)大学教授和商界领袖,都主张不参加群众示威运动,教职员、学生只在各校内开会纪念,做“静默”、茹素、敲哀钟这类把戏,商界则只商总联会全体议董在宁波会馆开追悼会,各店伙友在店“默思”,不准出门;他们采取了这样分离群众的办法,这样滑稽的消极纪念——“静默”与“默思”,因此市民大会中学生比工人少,商人比学生更少,使有超过十万群众可能的市民纪念大会,变成了五六万人的大会。(三)商界领袖们,忘记了去年今日发令屠杀我们同胞的仇人是谁,竟仰面向工部局请领执照,以便佩带起来,向群众劝导!(四)学生固然不能都听从教授的主张,即商人群众也很热烈地出来参加群众的示威及演讲,并不一概听从他们领袖的命令,闭门默思。(五)国民党右派竟不参加公共体育场之群众的市民纪念大会,而和一些招牌工会及反动派,另在斜桥徽宁会馆开追悼会,孙文主义学会竟和新社会民主党、反赤联合会,混在一起!(六)总商会不但不参加运动,并且他们的领袖,竟在此时亲到五卅运动所反对的主要仇敌日本去参观,大开其宴会,大讲其亲善!(七)一向只敢反对苏俄的国家主义团体联合会,素以“外抗强权”自命,在此次全上海市民对强权表示反抗运动中,他们到那里去了?

  我为什么要细说这些感想,因为要指出各阶级民众的弱点,希望大家痛改以前的观念与态度,无论过激派、和平派都是自家人,不是仇敌,我们的仇敌乃是帝国主义者与军阀,我们要认清仇敌与自家人,为反对仇敌,自家人应该合作,万万不可与仇敌合作来反对自家人;更希望大家今后一致起来巩固我们民族运动的联合战线,继续五卅运动的精神和方法一致向帝国主义持久作战,以期达到五卅运动之目的,我们中国人才有生路!

  六月一日署名:独秀

  《向导》周报第一五六期

   1926年6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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