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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俄六周


  (一九二三年十月三十一日)

  苏维埃俄罗斯在此开国六年中,因为政治组织与人不同,遂引起世人无穷的疑谤;这些疑谤虽然已经由事实解释了许多,而尚在疑谤中的亦复不少,今再略述事实,以解世人之疑。

  疑谤中第一可笑的是说俄罗斯过激党实行公妻,妇女国有,连南高师一位鼎鼎大名的教授在徐州演说时,也公然如此闭眼乱骂,实在可笑极了。其实果然公了,还何妻之有,妇女非财产,如何能归国有,过激党中不少女党员,如何能承认其自身为财产,所以这等无稽之谈,除了毫无常识的人断不会再相信了。

  其次就是说俄国革命杀人无算;其实俄国革命不说政治犯了,就在战争中杀人也不多,他们在革命中所死的人不比中国辛亥革命多,比起法国大革命来,真是天渊之隔。

  再其次就说俄国仍是专制政治;其实苏俄在国家的组织上,或为省或为自治区或为联邦,一任民族之自由;在政治的组织上,各级苏维埃皆得随时撤回其所举上级苏维埃代表,全俄苏维埃得随时撤回其所举人民委员会之委员。现在世界上能这样自由民主的更有何国?

  又有人说苏俄拥六十万红军,号召第三国际,是有侵略全世界的野心。现在不谈俄国党人的理想,且说事实,若说是经济的侵略吗?大家应该知道俄国一时无此可能。若说是军事的侵略吗?六十万陆军如何能侵略全世界。若说是理想的侵略吗?这应该是我们所毫不恐惧的了。加入第三国际的有五十几国党人,他们的野心是以全世界被压迫者合方〔力〕反抗全世界压迫者,不是以俄国来侵略全世界。

  更有人妄想俄国一经革命,共产自由的天国便当涌出,现在还闹什么新经济政策,未免是变节欺人。其实共产自由的社会,在任何产业文化发达的国家,都不是旦夕所能促成的,何况是产业文化落后的俄罗斯。俄罗斯十月革命的主义及其成功,不过是无产阶级夺得政权,不过是走向共产党主义的路的第一步,由此第一步,运用此政权以创造无产阶级的经济力,以建筑共产社会物质的基础(因为共产自由的社会,必须是工业的富有的,不应该是农业的俭朴的,如章士钊等所想象之古代共产村落或原始共产社会),这些工作,在国际资本帝国主义环绕窥伺中的苏俄,自然非旦夕所能成。因为俄国革命不能即实现共产社会,便失望而悲观,这未免把共产社会看得不值钱,而对于俄国革命也未免太乐观了。

  还有一班妄人以为中国若再革命,必蹈俄国紊乱困苦的覆辙。殊不知俄国目前只是物资不足,不能向共产主义猛进,至于一般政治上的建设,不但比中国,比欧美哪国都好。经济的恐慌是没有的;失业的困苦是没有的;政治的阴谋与暗斗是没有的;国家的财政是有严格的预算决算的;城市乡间的生活必需品是可以自给的,六年未曾借过一文外债;红军的知识和学生一般,拥戴个人争政权争地盘,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市上虽有警察,我们不容易看见,因为他们从来不肯站在街心指挥市民,然而争斗失窃的事竟不大有。

  这里有一个问题:我们革命十二年,如今越闹越糟;俄罗斯革命才六年,为什么能有这样的建设?主要的原因是有一个几十万人的过激党,负了为国家由破坏而建设的大责任同心戮力的干。所以疑谤苏俄的人,每每只是疑谤苏俄的过激党;可是感佩苏俄的人,也应该首先感佩苏俄的过激党!

  这里又有一个问题:章士钊仿佛说只有工业国应该有党,农业国不应该有党;富国可以有党,穷国不可以有党。其实主张无政治的尚有无政府党,何况有政治,有政治便自然有党,无所谓应该不应该,并且必须有好党才有好政治。若云农业国穷国不应该有党,苏俄却正是农业国穷国,他何以有强大的过激党?眼前的事实还闹不清楚,何苦高谈政治误人家国!

  十月三十一日于广州

  《民国日报》

  署副名刊:独《觉秀悟》

   1923年11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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