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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〇


  这位崔香主依然阴沉着面色,厉声叱道:“陆锦云你敢学泼妇行为,藐视帮规吗?你再不遵帮规处置,我要绑上你处治了。”一边说着,一边躲避着,仍往香案奔。陆七娘哪肯放松,膝行着仍是挽住,这次索性向这位崔香主的两腿抱去。崔香主怒喝道:“好泼妇,敢无礼吗?”一抬腿,砰的正踹在了女屠户陆七娘肩头上,唰唰的被踢得在地上滚了两个翻身。但是女屠户陆七娘在生死关头,哪顾得被踢的疼痛,依然爬起来,膝盖点地扑到崔香主面前哭叫道:“香主,你是我父执,是我伯伯,帮规虽严,我总是个无知的女流,你老人家体好生之德,救我这条小命吧!我从此再有丝毫不守帮规的情形,我不用伯伯处治,我自己去死。”说着咚咚的以头碰地。

  那崔香主喝道:“好泼妇!来,亮剑把她看起来。”那两个青衣背剑的少年,答了个“是”字,一齐伸手挽剑柄。四口青铜剑呛啷啷的撒出鞘来,齐往上一举剑,左手骈食中二指向女屠户一指道:“你这不守帮规,违背香主的堂谕,我们可要动手先把你废了,再请香主宣布你的罪状。”女屠户陆七娘一看这四位青衣仗剑少年,要向自己动手,女屠户陆七娘是何等狡猾,赶紧半转娇躯,把一张带雨梨花似的俊面,向这四位少年作出可怜的样儿,哀声央告道,“四位师兄,念在同门之谊,容我痛改前非,予我以自新之路,在香主面前给我这苦命人求求情吧!”

  这四青衣少年是奉崔香主之命,不敢不遵从,不过动手有快慢迟速的分别。四少年身在福寿堂,所见的全是一班形容苍老古怪的老头子,终年哪见过外人?这时突如其来的见到这么妖淫的荡妇,这四少年虽是不敢妄生他念,俱是不自主的就有些心软了。手底下一停顿,女屠户陆七娘连连向崔香主叩头道:“香主,你只要看在祖师面上,成全我这恶人,给我一点自新之路,我从此要痛改前非。不仅要作好人,给凤尾帮效力,要不能挽回以前的恶名,弟子情愿自己横剑自刎,以报答香主慈悲之德。”

  女屠户陆七娘这种苦苦哀告,叩头哭诉悔过情形。这位双掌翻天崔丰虽是经这淫孀老父授意,以帮规处置她,免得再给罗陆两家丢人现眼,只是哪禁得起她这么拼命的缠磨?这种情形,又是按着帮规处置。这种清理门户的事,又是凤尾帮中极重要的大典,不能含糊。这次论起来,本是受罗香主所托,本可以仗剑来斩弑她,可是自身是掌堂的香主,哪好稍背帮规?所以不敢遽然下手。当时被她这么苦苦哀求的,自己想到何必自己这么一味的和她为仇作对。遂厉声叱道:“你既有今日,何必当初!你果然是能够革面洗心,我看在祖师的面上,现在我把这件事给你承担。不过帮主追问下来,本坛也无法掩饰,你要是再有反复,连本坛全被你断送了。你赶紧的给我在祖师前上香立誓,立悔过书,我放你逃生。这样我暂给你担待着。孽障!你听明白了没有?”

  这一来女屠户陆七娘听得掌福寿堂的香主,居然赦免自己,连忙叩头,遂即抢步到了神坛前,立刻抢到手中一束香,遂即向烛焰上把这束香燃着,跟着朗声说道:“弟子陆罗锦云,蒙崔香主慈悲,恕弟子以往之罪!弟子情愿痛改前非,倘若口是心非,定遭天报!”自己说完了誓,回头再看,这位掌福寿堂的崔香主,巳不知往哪里去了。当时这四少年可仍然是仗着剑监视着。遂见由厅外进来四人,把那已被宫割、削足的侯杰,搭了出去。这时这四个青衣仗剑的少年,向女屠户陆七娘道:“你今夜真是死里逃生!这次你若再不痛改前非,只怕再象今夜这样的让你逃了活命,就不易了。”

  当时女屠户陆七娘见这位香主没在,自己稍微的把惊惧减退,抬头向这少年们道:“师兄们,香主的慈悲,我陆锦云定当重报。师兄,香主哪里去了?让我走么?那侯舵主大约被处置了吧?”青衣少年中一个年岁略大的,冷笑道:“不奉香主之命,谁敢擅动。你老实待着吧!到了叫你走的时候,自然叫你走。那侯舵主虽是被官被削,香主大约看你老的面上,不肯把他命废了,不仅留了他的命,还给他留了疗伤的药,这种情形,你总可放心了。香主已派人把他送出去,这时大约已然出了福寿堂了。”

  女屠户陆七娘被说得脸上一红一白的,低头说道:“师兄们不要令我难堪了,我实是革面冼心,不愿再想既往的事。象侯舵主这次被剁去双足,巳成残废,这样生不如死,侯舵主这一生算是断送了。要依我说,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死痛快点呢!”自己这话出口又觉得有些失言,自己的命还不知怎样呢?哪得这么任意放言无忌,我这真是颠倒了。想到这里,赶紧的低头静待那掌福寿堂香主崔丰的发落。

  工夫不大,一名十余岁的小小童儿,从内屏后走出来,手里托着只木盘,里面放着笔墨纸砚,有一张甘结,墨迹淋漓,摆在了女屠户面前。陆七娘倒是也识字,也会写,怎奈此时头脑全昏了。自己此时想着,任凭你写上八把刀子,有甚么用?只要容我陆七娘脱身,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只是此时就是真想看,两眼好似蒙了一层云雾似的,那纸上的字迹全有些晃动,遂不敢再细看。只看这张甘结悔过书末尾,有自己的名字,遂赶紧的在自己的名字下画了押,又经那小童催促着,又按了箕斗。这时女屠户陆七娘只盼着出了这老头子的掌握,再作打算,遂丝毫不带倔强,驯若绵羊似的,任凭谁见她这种俯首听令的情形,也不肯,也不忍再摆治她。女屠户陆七娘把箕斗按完,抬头向身旁左右看了看,崔香主始终没出来,自己心里仍是忐忑不安。一跟望着青衣少年方要问,那少年令那小童把女屠户具的悔过书,连那只文具盘仍然端走,小童转进闪屏后。这里的青衣少年的领袖,向女屠户道:“崔香主传话,叫陆舵主赶紧的离开福寿堂,不准再逗留片刻。”说到这,把女屠户的刀仍然交还她。

  女屠户陆七娘这才一块石头落地,这时见仍把刀交还自己,鹿皮囊原本就没给摘去,暗中庆幸,遂竭力的矜持着,把刀仍插好,向这班值坛的少年深深一拜道:“既是崔香主的慈悲,饶我这条蚁命,我陆锦云绝不忘香主的大恩。现在我不便向香主面前告辞,我这里虔诚一拜,为香主祝福。众位师兄,我这里拜谢了。”说着又是深深一拜,这才转身向外走。

  淮阳派清风堡掌门人鹰爪王和乾山万柳堂潜迹匿踪,看到凤尾帮又一种不肯示人的帮中执掌门规的秘密,更听到自己昼夜悬念不安的,被掳两门徒的下落,确实落在这福寿堂。暗中引路指示相助的江湖异人,引我弟兄前来定是早已侦知一切,总可以把这两个徒儿救出虎口。只是这淫孀依然留在人间,依然是后患无穷。按淮阳派门规,除恶务尽的戒条,哪好容她再逃出手去。

  双侠在江湖道,生具侠肝义胆,嫉恶如仇。这是天性这样,一事不为己,愿为他人忙,任是多么艰难险阻的事,劳而无怨,鹰爪王这时一见女屠户的神色,看出她绝非回心向善,痛改前非,不过一时问图得蒙蔽过去,脱开执法如山的崔香主手去,只怕她未必就肯甘心,当时不生异志,也是重入江湖,任情作恶。自己赶紧凑到了师弟万柳堂的耳边,说了声:“师弟,我们不能叫这淫孀逃出手去。师弟,我追了地去。”续命神医万柳堂低声道:“师兄,天时已不早,我们不便过事耽搁。现在小弟认为有两件最重要的事,时机不再。师兄赶去暗中监视着淫孀陆七娘,是否准毅然离开福寿堂,她只要真个逃命一走,我们现在倒不必要她的命,暂叫她多活些时。这种淫苗的妇人,实不足污我们侠义道的清白。只留心她不肯就走,她要依然想要图谋我们两个门徒,那就顾不得许多,我们要叫她尝尝我们的厉害!”

  鹰爪王道:“那么师弟现在奔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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