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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


  第二十三回 泛扁舟淫孀漏网

  鹰爪王愤怒之下仗着两膀有千斤臂力,捧起这块巨石有四五百斤重,往下猛的一砸。只听得“噗通”一声巨响,没砸着小舟,落入水中。只因为这段矗立的神女峰头,上面是往外探着,越往下越往里凹进去,小船是紧贴着山根下。这块巨石下去,哪能砸着它?可是也被激起数丈高的浪花,震得小船摇摆得几次险些翻覆,闹了个满船上尽是水。这一来,急于逃命,再不敢向上面答话,紧贴着山根下拼命荡桨,离开了峰下,急向那河岔子走去。赶到走远了,上面借着半天的一钩斜月,隐约的看出一叶扁舟,上面坐着四人。大约是那女屠户陆七娘,和那两个女婢,另有一个匪党,一共四人相偕逃去。鹰爪王愤怒十分,还要相度这神女峰的地势,追赶这女屠户。

  慈云庵主慨然道:“这淫孀贼性凶淫暴戾,复机智多谋,可是怙恶不悛,就是现在逃出我们掌握,终久也难逃天诛。师兄,她并且说明要回十二连环坞凤尾帮总舵,我们和她相见有日,何必忙在一时呢?”鹰爪王点头称是,遂循来路仍奔陆七娘这座假尼庵走来,远远望见万柳堂正在庵前屋面上眺望。鹰爪王跟侠尼来到近前,万柳堂飘身下来,迎着问道:“敢是没追上那女贼么?”鹰爪王遂把陆七娘逃走情形略说了。

  这时庵门已开,相继走进庵门,万柳堂道:“庵主,这淫孀陆七娘这般聪明机智,武功也见功夫,只可惜走入歧途,日趋下流。这种资质,若走入正途,江湖上哪能不成名呢!看她神女峰上布置,以及早早预备下那悬崖孤舟逃走之路,聪明实在胜人。再遇上她,务必把她翦除,免得教她为祸江湖,贻害百姓。”鹰爪王和侠尼全深以为然,一同来到里面。先察看那受伤的匪徒,见他腿已摔伤,就是不看守着也难逃去。那司徒谦经过这些时候,精神已经恢复。左恒在屋门首站着,拿着贼人遗落的刀,怒目视着躺在地上的匪徒,似欲向前惩治那匪徒,鹰爪王忙喝叱道:“左恒,他已伤在下盘,你何必再折辱他!”万柳堂也申叱道:“我们侠义道的门规,要翦除强暴,扶助弱小;打死老虎,欺凌无勇之人,岂是丈夫所为?你要再胡闹,我把你打发回归云堡,再不准你出来了。”傻小子左恒听了,忙的一缩脖子,连话也不敢答,赶紧退回屋去。

  这三位相继走进屋中,司徒谦一见师傅、师叔、庵主全进来,不由脸上一阵发烧,满面通红。容师傅等落了坐,羞惭惭的往膝前一跪,嗫嚅着说道:“弟子无能,有辱师门。现在惭愧无及,现在当着师叔、庵主面前,弟子情愿领罪。”鹰爪王这时借着案上的灯光,看司徒谦的脸上十分苍白。鹰爪王知道这是一夜间被淫孀用蒙药春药戕丧的,自己既恨他恃勇逞能,又怜他守门规,见美色宁死不屈不辱。遂正色说道:“司徒谦!这次你能够守身如玉,以死保全我淮阳振清白,虽则落在淫孀的手中,总算你居心坦白,情有可原。可是你已经出艺数年,在你家乡随老庄主也主持着团练,你已稍有阅历,此次所有一班师兄弟,全是未离师门。我既嘱咐你要赶奔红土坡等侯我们,偏是你遇敌逞能,不听修性师弟的劝阻,着了贼党的道儿。那匪首追魂叟酆伦,是凤尾帮的西路舵主,凶狠暴戾,杀人不眨眼,你哪会是他的敌手?你个人有甚么失闪,是你祸由自取,学艺不精。可是你修性师弟和你左恒师弟,倘若遭了匪党毒手,你有何面目见庵主和你师叔?”司徒谦听了惶恐万分,忙向师傅叩头道:“弟子作事粗率,险些带累了修性师弟。(尼僧虽系女流,例以师兄弟相称)请师傅按不守师训,违反淮阳派门规处置,弟子情甘领罪!”

  慈云庵主忙站起向鹰爪王道:“王师兄,司徒贤契虽然是少年任性,可是他这种守正不屈,不畏强不怕死,足为淮阳派增光。他已被那淫孀折磨够了,可以不究既往,嗣后只谨守师训就是了。”鹰爪王忙答道:“既是庵主恕他无知,我倒不便过责他了。司徒谦你要谢过庵主。”司徒谦谢过庵主讲情,又向万柳堂师叔前请罪,万柳堂也告诫勉励了一番,司徒谦退向一旁。慈云庵主一眼望见左恒,见他这时虽把脸上的污泥洗去,可是通身尚是泥渍,现在虽稍干了,更是难看。不由笑向万柳堂道:“左恒贤契,怎竟会到这种隐秘难寻的所在,真是怪事!贫尼好生纳闷,万老师可问他了么?”万柳堂看了左恒一眼,遂答道:“我还没空追问他呢。”遂沉着面色说道:“左恒,你怎么会弄成这种活鬼的样子,谁把你领到这里来的?”左恒遂把自己误撞到这里的情形说了。原来他跟司徒谦暨侠尼女弟子修性,被群贼围攻,自己摔到苇塘里。那苇塘本是早地,只那一带有积下的雨水末干,苇塘内有几处泥水洼子。左恒一摔到里头,一路挣扎,才弄得遍体污泥。可是往里走了丈余远,就全是干地。他兵刃也丢了,贼党多,又不敢再出来。遂从苇地里瞎撞,竟撞到了陆家堡后。正赶上女屠户陆七娘逃出来,把外面埋桩的党羽集合了四人,令两个匪党扛着司徒谦,另叫两个匪党,到墙内取一件东西,叫他两人随后赶上神女峰。左恒听的真真切切,遂蹑着女屠户等的后踪,走上这种隐秘的山道。左恒脚步虽重,可是山上的夜风很大,女屠户等毫不觉察左恒缀着他们,见一路上两个匪党,倒替着背着司徒谦,一路奔驰。到了那飞索悬桥的地方,那女屠户陆七娘撮唇作胡哨,吱吱连响了三声,神女峰潜伏的匪党,赶紧把飞索悬桥给拉起来。那两个匪党竟不敢背着人飞渡悬桥,还是由女屠户陆七娘背着司徒谦渡过去,那两个匪徒才相继渡过去。依着女屠卢陆七娘仍把飞索悬桥放下去,免得有人偷渡。那两名匪党说:“七娘何用这么小心?他们随后就到,这里敌人绝不会知道,就让知道有这么个所在也找不了来。敢来的到不了峰上,就得掉在山涧里。”女屠户才率领两个匪党奔了私庵。这左恒也大着胆子从飞索悬桥渡过去,他险些掉在山涧里,自己穿着一丛丛的野草,竟比女屠户门走的快了一步,反倒从矮矮的红墙闯了进去。

  左恒的心粗胆大,竟来到女屠户住的正房间。这里有两个侍女看着屋子,左恒到这,从窗孔向屋中一张望,见两个侍女正对面坐在床上,两人斗叶子戏,茶几上一把磁壶前晾着两杯茶。左恒半夜奔驰喉咙干渴的十分难过,看见里面的茶,恨不得立刻抓过来,痛饮一顿。就在这时突然觉得庵门一带,有人招呼了声:“红莺,快把灯拿来。”跟着庵门轰隆一阵响,正是那女屠户越墙进庵。

  开门后,那背司徒谦的匪党进来,两个侍女惊叫了声:“哟!七娘来了。”慌不迭,把床上的纸牌抓起往帐子后一扔,两人跳下床来,争抢着跑出来,往角门外面迎去。左恒见屋中无人,毫不迟疑的闯进了屋中,竟奔里间,把两杯茶端起,一口一杯,两杯茶喝去,还嫌不解渴,把那柄磁壶端起,咕嘟咕哪一气儿给喝了个干。壶中茶太热,把嘴里烫得疼痛异常,喝完了再想出来,可不好走了。女屠户等已到了院中。左恒一看屋中没有隐身的地方,只可一俯身往床下钻去。当中正是一只脚盆在床底下摆着,砰的正撞在头顶上。幸而是一只红漆木盆,虽有些声音,外面脚步杂乱,全不理会。

  左恒暗道:“丧气!”赶忙钻进去,把脚盆又给推到外边,很舒展的躺在地上歇息。等到陆七娘进来,把司徒谦安置在床上,女屠户陆七娘才又打发两个匪徒去接应着搬运物件。这两个侍女忙着给陆七娘预备饮食茶点。两人虽发觉茶壶中的半壶茶没有了,心中纳闷,可不敢言语。慑于女屠户的威严,两人又不得同时出来凑到一处互相诘问,遂把这事岔了过去。直到四更左右,侠尼暨鹰爪王—拆窗暴喊,左恒立刻有了壮胆的人,猛然从床侧钻出来。他若晚出来一步,司徒谦不死必伤。当时左恒把自己来由向师傅说完,万柳堂觉得他有功无过,只嘱咐往后不准嘴里说那些匪语,司徒谦此时倒向左恒道谢相救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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