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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白姑娘这样说就未免谦抑太过了。”那黄衣女子上前数步,执住白玉珍的手,很诚挚地道:“黄门西河剑器传自唐代公孙大娘,历代传人稀少,令此中原绝技几乎失传,白姑娘是当今唯一剑器名家,今日幸运,尤如琼浆适口,北斗入怀,岂能失之交臂呢,姑娘如肯赏脸暂留片刻,乃小妹终生之荣。啊,小妹忘记自报姓名,小妹姓陆,名慧剑,字敏娟,这是我的两个劣徒,绿娃、红娃,还不向前见过白姑娘?”

  绿、红二女深深万福,口称:“小婢见过白姑娘。”

  白玉珍急忙扶住,笑道:“两姊妹,不可如此称呼,叫我一声白姐便很够了。”

  两女皆口称“白姐”。

  陆慧剑转身道:“你们听清楚了,这位便是当代剑术名家白玉珍姑娘,你们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正是有眼不识泰山。”她向周玉一抱拳,问道:“请问这位大哥是……”

  白玉珍道:“是我的师弟周玉,洛阳双枪镖局的东主。”

  陆慧剑连连拱手:“失敬失敬。”转身喝道:“还不向白姑娘、周少爷赔礼谢罪。”

  众人纷纷行礼请倒罪,倒令白玉珍不好意思,笑道:“江湖朋友争吵动手是平常之事,说开来就没事了,谢什么罪?”陆慧剑又推那美貌女尼上前,笑道:“白姑娘,这位是小妹至交好友醉微师太。”

  醉微合什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贫尼有礼了。”

  白玉珍心中一动,说道:“师太莫非是庐山南麓,开元寺旁小潭庵的住持醉微师太么?”

  醉微含笑道:“白施主果真是见多识广,连贫尼的小潭庵都知道,大不容易。”

  众人只顾说话,却没有留意天色突变,彤云密布,北风过处,竟然瑞雪纷纷,飘下了鹅毛大雪,陆慧剑在红娃耳边低语一阵,红娃点点头,招呼绿娃向马车奔去。

  这里陆慧剑肃客入店。

  白玉珍自从嫁给黄志丹之后,已多少年没有人称她“姑娘”,陆慧剑姑娘长姑娘短的一叫,白玉珍也自觉年轻了许多。如今见她盛意拳拳,深感不便推辞,又和周玉转身入店。

  那陆慧剑对人热心诚挚,她手下的女徒们更是殷勤有礼,照顾得异常周到。

  一个紫色衣衫的少女对那些仆从道:“你们留下几个人来侍候小姐,别的人去吃饭,这里有别的店房,不必挤在一起。”众人答应一声,果然散去。

  红、绿二女快步入店,两人手捧轻绸狐皮袄,红娃递一件给周玉。

  陆慧剑笑道:“天气突然转冷,我们带的衣衫不少,请二位穿上,以免受凉。”

  白玉珍还待推辞,陆慧剑道:“玉珍姐,四海之内皆是兄弟姊妹,你又是小妹敬佩之人,你要推辞,就是看不起我了。”

  白玉珍只得除下披风,陆慧剑亲手替她披上了皮袄。白玉珍觉得,这陆慧剑不但一片热忱,而且非常细心,想得周到,堪称“无微不至”。

  这店房虽然宽大,但窗帘门帘放下之后便觉气闷,白玉珍不禁频频皱眉。

  陆慧剑叫过黄三来,问道:“你这店可有客房?”

  “回姑娘,小店有三间客房。”黄三陪笑道:“平时少有客人住宿,长年空置。”

  “那好。”陆慧剑道:“你这客房今天我全包了,五十两银子,你可愿意?”

  “太多了,太多了。”黄三大喜道:“就连饭食,马匹草料一起,十两也尽够了。”

  陆慧剑微微一笑:“紫儿,给他五十两,把车上的火盆搬进来,生好火,点上烛灯,把窗帘和门帘都折掉,这房子坐北朝南,冷风吹不进来,不妨事的。”

  紫儿一挥手,手下人马上动手,一会儿工夫,这屋子完全变了样儿。

  黄三接过五十两的大元宝,喜得嘴也合不上,哪怕这房子被整个拆掉,他也不会心疼。

  这一下屋子里一点也不闷,外面银妆素裹,瑞雪飘飘,好一片残冬景象。

  陆慧剑笑道:“玉珍姐,这下子舒服多了吧?”

  白玉珍点点头,笑道:“慧姊,你真是心细如发,而且当机立断,真不简单。”

  才说了几句话,黄三带着伙计流水似的上菜,须臾之间便摆满了三桌,虽然不是大鱼大肉,但在这种鸡毛小店,也算很不容易了。

  白玉珍和周玉,陆慧剑,醉微师太同桌,紫儿、红娃、绿娃、青儿四女相陪。

  这四个女孩子都十分美貌,而且聪明伶俐。紫儿斟酒,红娃布菜,侍候得极为周到。

  白玉珍饮罢了酒,放下酒杯,笑道:“我此时忽然想到王维的一首七绝。”便吟道:“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周玉接口道:“‘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师姐,这首诗和下雪扯不上关系,怎会想起这首诗呢?”

  陆慧剑笑道:“周少爷,诗词佳句都是偶有感触,不一定和当前情景扯得上关系呢。”

  “师父说得是。”紫儿道:“我也突然想起了李陵的‘凉秋九月,塞外草衰,夜不能寐,侧耳远听,胡笳互动,牧马悲鸣。’师父,我不免有些悲从中来了。”说话时眼眶便红了。

  白玉珍笑道:“紫儿妹妹太多愁善感了。”

  青儿笑道:“白姐,我们紫儿姐姐把自己当成王昭君了,一曲琵琶别汉王哩。”

  白玉珍道:“后世的文人一提起王昭君,便说王昭君如何舍不得汉王,如何被迫出塞和亲,元曲的汉宫秋更把王嫱说得宁死也不愿去番邦,其实全是胡扯。王嫱是自己愿意去的,汉宫的美人许许多多老死宫中也不得出头,还不如去番邦做单于的妃子哩,怎会像他们说的那么凄凉法?”

  紫儿道:“不过画工毛延寿也实在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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