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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好美,好美的夢……好長,好長的夢……

  柳延昭在這場好美而又好長的夢中醒來時,真有點疑在夢中!

  因為獨臥香衾,同夢人兒已杳!

  但身外的繡榻香衾,床前後燒殘紅燭,卻說明了,這……決不是夢!

  何況,他才一欠身坐起,又發現枕邊有一素箋!

  薛濤特製箋,加上衛夫人書的簪花小字,已夠風流,但更風流更銷魂的,卻屬壓箋之物!

  那是一束特地剪自鬢邊的香柔烏雲。

  想起了夢中旖旎,被底風光,並意識到剪髮留書,頗含訣絕之意,柳延昭覺得這束烏雲上,所附帶的情意,太以值得珍重!

  於是,他先貼身收藏起那束烏雲,然後才看香箋!

  箋上寫著:「稱呼你甚麼呢?『夫君』,只是事實上的關係,尚不知道我們之間,究竟有沒有那麼長的緣份,把這關係延續,衝破萬難,達到美滿?

  『柳兄』,有點生份,我們已突破了這一尋常關係障礙!

  『昭哥』,太俗,更有點肉麻兮兮!

  有了,你與『玉』有緣,周圍有座『玉屏風』,我就稱你為『玉屏郎』吧!

  這『玉屏郎』三字,既頗新鮮,頗旖旎,更顯得我司馬玉嬌的器量極大,不是紅閨妒婦!

  因為『玉屏郎』者,『玉屏風』之共有郎也,我不反對『天魔玉女』玉嬌娃,『巾幗之雄』秦文玉,也共分一杯羹,但她們本領再大,也無法改變局面,頭籌先拔,名樹有根,我永遠都佔在領先優勢局面……」

  柳延昭把張原就有點發燒的俊臉,看得幾乎成了大紅布,劍眉深蹙,對這次大膽敢愛的刁黠佳人,簡直不知是愛?是……

  往下再看,箋上似乎曾微沾淚漬,她寫著:

  「我義父為結盟大荒二老,把我許給既稱『人煞』,又號『笑面人屠瀟灑殺手』的萬心玄,其號如此,其人可知,定然比你這位『乾坤聖手四海遊龍』,差得太遠了!……」

  柳延昭心中嘆道:「想不到自己又與萬心玄又扯上這麼一段無法解釋恩怨?但司馬玉嬌卻料錯了,萬心玄除了『心術』以外,無論武功,或風神貌相,都和自己差不許多!」

  箋上,淚漬更多!……

  「我為此事,曾誓死反對,孰料萬心玄已至『九迴谷』,義父以『銀管傳書』,催回成禮,我若不加管理,從此脫離『尊天會』,則有負撫教之深恩,非所願也,遂乘著你這『玉屏郎』恰巧闖到,小施狡獪,互證三生,然後再加『九迴谷』總壇,明言此生已嫁柳延昭,並將途中所搜羅之『尊天會』各種罪惡事實,一一直陳,諫勸我義父勒馬懸崖,免為群凶所蔽,名利所累!

  我義父性格剛愎,耳根又軟,此舉恐觸盪怒,奇禍在所不免,故云,我們的一宵旖旎,能否再續前緣,恐怕不會有三成以上希望!

  我是『玉屏風』之一,應該有『玉』的操守,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玉屏郎』請放心,你的第一塊玉,只留給你低徊追憶,不會留給你絲毫恥辱!」

  箋上至此,再無字跡,只有一大片斑斕淚漬!

  柳延昭的一雙俊目之中,也濕潤得淚光欲滴!

  他想不到以司馬玉嬌竟本質如此之好,用情意如此之深?

  固然,這共圓綺夢,先拔頭籌的作法,不無可訾,但她業已聲明,只願為「玉屏風」之一,不欲獨佔春光,也就令人不忍於加苛責!

  如今,柳延昭對秦文玉方面,只知她垂青自己,不避難危,愁心暗助,兩人尚未發生直接感情時還算負擔稍輕。

  對於玉嬌娃,卻因一夕親肌,早已心儀彼女,覺得竟與司馬玉嬌先成好事這舉,到底是樁極大負疚!

  但再大的負疚,也在日後才可設法彌補懺悔,眼前,他見不著玉嬌娃,只得面對現實,也就是要把最大的關心,放在司馬玉嬌的身上!

  由於,司馬玉嬌在函中說得懇切,她回轉「九迴谷」總壇,向黑白天尊諫勸,向萬心玄拒婚一事,必會有絕大凶險!

  柳延昭是造成她遭遇危險的主要成因,如何能默默置身事外,不聞不問?

  他閱完留柬,微一思索,但覺得自己另無選擇,只有立赴「小興安嶺九迴谷」的「尊天會」總壇,替司馬玉嬌打個接應,雙雙合力,應付一切凶危局面!

  但主意雖定,尚有牽制!

  因為柳延昭除了情人,還有朋友,更有秦文玉那種從朋友將轉情人特殊夥伴!

  秦文玉,蕭克英,孟贊,焦良,都會趕來「山海關」附近,等待柳延昭,彼此會合,他若獨赴「小興安嶺」,卻對這些好友,怎樣交代?……

  此時,柳延昭衣裳已整,並擺好那張銷魂蝕骨的薛濤箋,在室中負手蹀踱,皺眉思索……

  突然,門上竟起了輕輕彈指的剝啄之聲……

  柳延昭一怔目注房門道:「是誰?進來!」

  司馬玉嬌走時,自然只是只帶虛帶房門,如今雙扉一啟,門外竟是一臉沉重,眉宇間隱有憂容的「玉人小築」總管樂清泉!

  樂清泉一見柳延昭,便邊自舉步入室,邊自恭手,說道:「柳相公,恭喜,恭喜!……」

  這兩聲「恭喜」,把位相當倜儻的柳延昭,恭喜得臉上烘的一熱,好不尷尬地,向樂清泉皺眉問道:「樂總管,有何見教?」

  樂清泉道:「柳相公知不知道我主人如今何在?」

  柳延昭頷首道:「我知道,她有封留書給我,一切都說得相當明白。」

  樂清泉向窗外伸手一指,臉色十分凝重地,緩緩說道:「我家主人的這間寢室,是建在一座變化相當複雜的陣法中央,主人臨行之前,吩咐樂清泉,顛倒陰陽,逆運五行,務必能將柳相公在此滯留上一日半日!」

  柳延昭訝然道:「把我滯留,卻是何意?」

  樂清泉道:「我家主人認為柳相公可能也會趕赴總壇,身涉奇險,故而令我設法滯留,只要約莫給她一日一夜的處理時間,或吉或凶,必有結果……」

  柳延昭聽得劍眉雙剔,鼻中「哼」了一聲!

  樂清泉陪笑說道:「柳相公不必不悅,這只是我家主人的意見……」

  柳延昭聽出他話外有話,看了樂清泉一眼,緩緩問道:「樂總管的意見呢?」

  樂清泉道:「在樂清泉未曾報告之前,想先聽聽柳相公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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