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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莊伯樂滿面堆笑,雙手抱拳,向司馬彥深深一禮說道:「果然不出莊伯樂所料,作歌人正是耿兄,我方覺得除了耿天心以外,還有誰能具此高曠情致?」

  司馬彥長揖還禮,含笑說道:「莊兄別來無恙,你為何把我捧得如此高法?」

  莊伯樂笑道:「翠蛾紅粉蟬娟劍,殺盡世人人不知!這是何等禪機?何等意境?」

  司馬彥搖手微笑,接口說道:「這兩句詩兒,不過老生常談,只要板起道學面孔,誰也可以作出,似乎不值得莊兄盛讚。」

  莊伯樂笑道:「耿兄不必過謙,能作這兩句詩兒之人,雖然太多,但能領會詩中深意,身體力行之人,卻如鳳毛麟角,絕無僅有,一般道學之士,多半都是剛剛對人吟完『翠蛾紅粉蟬娟劍,殺盡世人人不知』的詩句以後,立即背人鑽入脂粉陣,肉屏風內去了。」

  司馬彥聽得含笑問道:「莊兄此語,簡直罵盡世間有言無行的所謂道學之士,但你又怎知我能身體力行,不是假道學呢?」

  莊伯樂微笑答道:「姬綠綺煙視媚行,人間絕色,她對於耿兄那等垂青,耿兄均能心如鐵石,無動於衷,則尋常脂粉,怎會被你看得入眼?」

  司馬彥忽然想起一件怪事,心中萬分驚詫地,目光凝注莊伯樂,緩緩問道:「莊兄,我有一樁不解難事,想要問你。」

  莊伯樂微笑道:「耿兄請講。」

  司馬彥蹙眉說道:「我記得上次『巫山』初逢,小弟曾加易容,不是如今貌相,莊兄今日卻怎樣仍能認出耿天心來?」

  莊伯樂微微一笑說道:「我不但能夠認出耿兄,並知道你本名不叫耿天心,而是被江湖人稱為堂堂君子,巍巍出塵的『離垢書生』司馬彥呢!」

  司馬彥越發吃驚地,訝然問道:「莊兄精於諸葛之數?君平之卜?抑或是具有前知慧覺?」

  莊伯樂搖頭笑道:「司馬兄不必驚奇,你難道忘記了你曾向大智禪師吐露過真實姓名來歷?」

  司馬彥恍然說道:「原來莊兄是在大智禪師之前,知道賤名。但司馬彥於黃鶴樓頭,邂逅老禪師時,雖報真名,未露真面,莊兄卻怎……」

  莊伯樂截斷他的話頭,含笑說道:「我雖未見過司馬兄廬山面目,卻見過與你有仲尼陽貨,虎賁中郎之似的馬空群,自然今日一見,便知你是一身兼有司馬彥、耿天心兩個姓名的當代大俠!」

  司馬彥雙眉微蹙說道:「莊兄,小弟尚有疑問。」

  莊伯樂笑道:「司馬兄,江湖交友,貴莫相疑。你若有不解之處,儘管問得清清楚楚。」

  司馬彥苦笑說道:「我與馬空群確實容貌絕似,莊兄怎會不把我認成他呢?」

  莊伯樂哈哈大笑道:「仲尼雖然貌似陽貨,但賢與不肖之間,卻氣質迥異!馬空群為了姬綠綺。曾和我決鬥『巫山』,他能吟得出『翠蛾紅粉蟬娟劍,殺盡世人人不知』的詩句嗎?」

  司馬彥聽莊伯樂一再提起姬綠綺來,遂趁勢含笑問道:「莊兄怎的一人在此嘯傲,姬綠綺姑娘,卻往那裏去了?」

  莊伯樂臉上呈現出一種高興神色,軒眉笑道:「姬姑娘因我與馬空群的一場巫山決鬥之中,我雖然僥倖獲勝,但也略受輕微內傷,她遂回轉故居,去取一株種植已久的罕世藥草,準備給我服用!」

  司馬彥見莊伯樂說話神情,似乎對姬綠綺迷戀頗深,不禁暗皺雙眉地,繼續問道:「姬姑娘的故居,是在何處?莊兄怎不陪她一起前去?」

  莊伯樂搖頭笑道:「她為我跋涉關山,我自應陪她一同前往,但姬姑娘似乎不願外人去她故居,故而囑我在此等待,我也就不知道她的故居,究竟在何處了?」

  司馬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算算不致耽誤五月十五之約,遂想旁敲側擊地,與莊伯樂作深談,遂尋塊潔淨平石,招呼莊伯樂一同坐下,含笑問道:「莊兄與姬綠綺姑娘,一見投緣,兩情相洽,她並甘棄馬空群,和你交好,你們怎會仍是『外人』呢?」

  司馬彥以為在姬綠綺狐媚荒淫的手段以下,必然已與莊伯樂巫山夢回,相互定情,才這樣問話。

  誰知莊伯樂卻出他意外地應聲答道:「小弟雖蒙姬姑娘青眼獨垂,我又對她那副絕世美貌,極為愛好,但彼此清清白白,未越大防,我以『外人』自居,似乎尚無不當。」

  司馬彥聞言,不禁又驚又急!

  驚的是姬綠綺怎會突然改變作風?不像對付自己那般,施用迷神蕩藥及各種媚惑手段,把莊伯樂臣屈裙下。

  原來是姬綠綺倘若採取攻心為上緩緩而來的高級策略,不令莊伯樂看破她的妖淫本性,若不莊伯樂難免在這種孽障、慾海之中,永遠沉淪,難以自拔!

  想到此處,司馬彥俊眉雙聚,滿面憂容,突然站起身形,向莊伯樂深深一揖。

  莊伯樂慌得急忙還禮,含笑問道:「司馬兄何以突然如此謙禮?」

  司馬彥苦笑說道:「小弟有句逆耳忠言,要想勸勸莊兄,故而先施禮,務請莫怪司馬彥魯莽唐突之處!」

  莊伯樂微笑說道:「常言道:『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司馬兄有何訓教?莊伯樂恭聆讜論就是。」

  司馬彥覺得頗難啟齒,幾度囁囁嚅嚅地欲言又止。

  莊伯樂見狀,訝然笑道:「司馬兄是百丈豪情的當代奇俠,怎麼有甚話兒不便出口。」

  司馬彥無可奈何地一揚雙眉,目注莊伯樂朗聲說道:「莊兄請恕小弟直言,司馬彥認為姬綠綺姑娘對你青眼獨垂,並非艷福!」

  莊伯樂「哦」了一聲,含笑問道:「不是艷福,難道反是禍水不成?」

  司馬彥長嘆一聲,微吟答道:「自古美人皆禍水……」

  吟猶未了,莊伯樂便接口笑道:「護花願作不平鳴!」

  司馬彥雙眉微皺,向莊伯樂問道:「莊兄要為誰作不平之鳴?」

  莊伯樂俊目之中,精芒如電,看著司馬彥搖頭說道:「司馬兄這句『自古美人皆禍水』,似乎過於籠統,有點唐突佳人,莊伯樂胸中不平,意欲請教。」

  司馬彥道:「莊兄請講,司馬彥洗耳恭聽。」

  莊伯樂揚眉說道:「古之西施、梁紅玉、花木蘭,今之『無為仙子』歐陽絮、『玉琢嫦娥』聶小冰、『東海龍女』艾紫君等,大概均稱得上是絕代美人,她們倘若落個『禍水』之名?不僅莊伯樂心中不平,恐怕連司馬兄,也未必過意得去?」

  司馬彥被對方找出語病,責詢得默默無語。

  莊伯樂繼續笑道:「至於妲己、褒姊、楊太真等,雖然史冊留玷,但錯處也未必全在她們,殷紂王、周幽王、及唐玄宗,才應該負擔更重責任!假如妲己居商湯後宮,褒姒屬文王內院,楊太真是貞觀妃子,她也承歡依舊,禍國無從,還不是成了千秋盛讚的一代美人?」

  司馬彥嘴皮略動,但卻無言可駁。

  莊伯樂雙眉之中,高騰不平神色,目光凝注在司馬彥臉上,沉聲緩緩說道:「男人中既有明君、昏王、忠臣、奸黨、英雄、賊寇、勇士、懦夫之別。女人中自然也有貞淫賢愚之判!古往今來,時移世異,我們披讀史書得知『禍水』中固有美人,但美人中卻未必全屬『禍水』,故而莊伯樂要向司馬彥請教的是,為何世人只道『自古美人皆禍水,卻無人吟詠,由來誤國是昏王』呢?」

  司馬彥滿腹經綸,才華絕世,如今卻被莊伯樂問得雙頰通紅,片語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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