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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遂閃身近前,取下一看,簡上字跡,雖係以銳物刻劃,異於筆墨所書,但仍可看出法宗「蘭亭」。正是自己的對頭筆跡!

  這些字寫的是:「堂堂君子,巍巍出塵,不欺暗室,不取奇珍!狒狒受刑,罪係天譴,救之有禍,慎莫行仁!」

  司馬彥劍眉微蹙,暗忖:根據沿途所見無不應驗的對頭留言,自己若救狒狒,可能真有奇禍?

  心中動念,目光卻又與那金毛狒狒的乞憐眼色相觸!人獸之間的目光再觸,「離垢書生」司馬彥的胸中,立即自然而然地,充滿了一片惻隱之心!

  這片惻隱之心一起,司馬彥那裏還顧慮什麼「救之有禍」?內勁暗凝,便向倒吊狒狒的鎖鏈,一掌拂去!

  誰知一拂之下,狒狒慘哼連聲,身形隨著司馬彥的掌勢盪開,那條鎖鏈竟未被他的內勁拂斷!

  司馬彥又驚又愧地,細一注目,方看出那條倒吊狒狒的鎖鏈,非金非鐵,竟是堅韌無比的「鐵線蛇筋」所製。

  「離垢書生」見聞頗博,知道除了「崑崙」絕頂,特產的「帝王草」以外,只有自己所擅的「三陽神功」,方能把這「鐵線蛇筋」煉化。

  這時他心靈深處,隱隱約約,似有似無地,響起了兩種聲音!第一種聲音,便是適才所閱竹簡留書上的「……狒狒受刑,罪係天譴,救之有禍,慎莫行仁!」

  第二種聲音,則是流傳武林,專門讚譽「離垢書生」司馬彥的「三陽神功,蓋世無匹,堂堂君子,巍巍出塵」等四句歌謠!

  這兩種聲音,起初是在司馬彥的心頭共鳴,但剎那之間,第一種聲音便被第二種聲音驅除得泯然無跡!

  司馬彥滿臉神光,哂然一笑地,自語說道:「禍福無門,唯人自召;飛禍何懼?狒狒何辜?」

  一面喃喃自語,一面暗凝生平絕學「三陽神功」,雙掌合處,接連幾搓,便把那條「鐵線蛇筋」,生生搓斷,並順手拍碎了釘在狒狒雙肩的兩枚死人頭骨!

  那隻狒狒得脫束縛以後,立即歡嘯連聲,跪在「離垢書生」司馬彥的面前,向他膜拜不已!

  司馬彥藹然微笑,向狒狒擺手示意。一面心中充滿戒懼,準備應付任何突變,一面緩步從容地,走向深洞之處。

  再經兩個轉折,便到洞口,但除了身後不時傳來那隻金毛狒狒的歡嘯以外,毫無異狀發生,平靜得宛如一泓死水。

  司馬彥心中雪亮,知道對頭的這番佈置,大概是在試驗自己的惻隱之心?

  洞口被一塊巨石封住,漏有尺許隙縫,為這條幽森古洞,略透星月之光。

  司馬彥神功凝處,一足飛起,那巨石便告轟然倒下!外面早已雲破月來,清光大朗,在蟾魄流輝,分外清明的中秋月光之下,看到巨石上,又復鐫有字跡。

  字跡如前,清秀挺拔,鐵劃銀鉤。

  寫的是:「君誠仁人,仁可昧智;前有花陣,不妨一試!」

  司馬彥看完以後,全身機伶伶地,打了寒噤,心中驚悸不已!

  他驚悸之故,並非由於「仁可昧智」一語,而是石上字跡模糊,已為青苔所侵!

  司馬彥本來認為自從自己踐約入洞以後,對方必在暗中,倚仗這極為特殊的地理環境,操縱一切。

  但如今見了石上字跡,已長青苔之後,方知對方竟然是以一步步的精密推斷,預料出自己的一切行動!

  司馬彥萬分驚悸之下,不由對這尚未與自己正式見過面的對頭人,格外產生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欽佩之意。

  木然半晌,驅散了心頭訝異,鼻中卻又聞到了陣陣幽香,司馬彥抬頭展目,霍然失驚,面前竟是一片四壁插天的谷形草原!循著陣陣飄來的桂子天香,瞥見草原上種有數百株奇古巨大桂樹。

  司馬彥尚未走到林口,便看出這座疏疏落落的桂林,居然還是按著日、月、星、辰的璇璣妙理佈置!

  對於奇門生剋,陰陽變化一道,司馬彥向頗自詡,遂毫不遲疑地飄動儒衫,進入這幽香醉人的桂林陣法以內!

  司馬彥文武兼資,雅人深致,一面按著「三循四避,七折周迴」的天璇妙理,緩步前行,一面逸興遄飛地,隨口吟道:「綠裊枝敲玉,黃飄粟綻金,天香行處禱,月窟望中深……」

  一面緩步微吟,一面抬頭望月,終於漸漸覺得桂花失色,星、月無輝,而進入一種渾然忘我之境!

  司馬彥無我無物,無思無慮的緩步前行,竟自然而然地,忘記了「三循四避,七折周迴」的天璇妙理!

  這一來,眼前一花,不見去路,更不見來處地,便告陷身於千鐘金粟,萬斛天香以內!

  他懵懵懂懂地不知在花樹之間周旋了多少路程,彷彿這片桂林居然無邊無際?

  直到他在一株千年老樹之下惑然止步,一輪明月正照當頭。方自靈台之中略生警覺!

  他本是奇門生剋的大行家,警覺一起,慧念立生,把面前花樹細一觀察,便在白衣飄拂,面含微笑之下走出了桂林花陣!

  面前一片湖水,湖不很大,但湖心有一小島,島上幽篁叢中燈光隱約。

  司馬彥劍眉軒處,提聚了內家真氣,踏波緩步走向湖心。

  這時,對方似又不再賣弄玄虛,湖面水波及島上竹林,都是純任自然,未加絲毫人工佈置。

  叢林之中是一片空地,栽著不少秋間盛開的奇花異卉,並建有一幢潔淨茅屋。

  司馬彥俊臉上,浮現了一絲自嘲微笑,暗忖:「我三載苦學,竟成了趕考士人一般,鄉試、會試已僥倖通過,如今已到登堂入室的殿試面君之際!」

  司馬彥啞然失笑,一面緩步走過花圃,到了茅屋之前,舉手輕叩。

  手方及門,門便自啟,司馬彥遂朗聲報出姓名,求見主人,以踐三年之約。

  茅屋中寂然如死,久無回音,司馬彥只得不請自入地走進室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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