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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


  蕭瑤失笑說道:「辛師叔既有如此高論,你就去贏棋好了,但願你能使諸葛老人輸得服貼,卻千萬莫使那位『妙手天醫』輸得冒火才好!」

  顧朗軒在一旁問道:「辛師叔既因那位『妙手天醫』諸葛老人性情極為怪僻,囑我與瑤妹無須隨往終南,則我們卻於何處相會?」

  辛東坡怪笑答道:「我已知道你們與索明所訂的約期,此去終南,不論是否能把『妙手天醫』諸葛仁請得出山,均到時趕去『千鬼壑』,不是便可見面了麼?」

  顧朗軒連連點頭,辛東坡向他們微微一笑,轉身舉步,口中朗聲吟道:「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捲平岡。為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酒醉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顧朗軒一面恭送辛東坡離去,一面向蕭瑤低聲笑道:「果然又是一闋東坡詞,辛師叔下面該吟稼軒長短句了!」

  語音方落,辛東坡吟聲已改,果然是一闋辛稼軒的「滿江紅」:「漢水東流,都洗盡、髭胡膏血。人盡說、君家飛將,舊時英烈!破敵金城雷過耳,談兵玉帳冰生頰。想王郎、結髮賦從戎,傳遺業。腰間劍,聊彈鋏,尊中酒,堪為別。況故人新擁,漢壇旌節!馬革裹屍當自誓,蛾眉伐性休重說。但從今記取楚樓風,裴台月!」

  蘇辛詞韻了後,又起簫聲,這位武林怪傑辛東坡的身影,也就在簫聲飄渺之中,漸行漸遠,終於消失。

  顧朗軒目送辛東坡去後,向蕭瑤笑道:「瑤妹,我們幸虧路遇辛師叔,否則,萬水千山地趕到崑崙……」說至此處,見蕭瑤秀眉雙皺,似有所思,遂含笑說道:「瑤妹,你在想些什麼?」

  蕭瑤答道:「我因辛師叔說是琪妹也已下山,遂在揣度她的行蹤方向?」

  顧朗軒含笑說道:「以四海之大,八荒之廣,瑤妹若是胡亂猜測,卻哪裡會獲得頭緒?」

  蕭瑤問道:「顧兄認為怎樣才可獲得頭緒?」

  顧朗軒道:「我認為應該先行整理資料,或可知曉琪妹的大概去向?」

  蕭瑤目注顧朗軒挑眉說道:「整理資料?這『資料』二字,意屬何出?」

  顧朗軒笑道:「譬如你們姐妹日常閒談之中,琪妹曾表示過,她對何處風物最為嚮往?則下山以後,多半會先行前去,一嘗夙願!」

  蕭瑤聽得連連點頭,嬌笑說道:「顧兄說得有理,讓我來想上一想。」

  話完細一尋思,嫣然笑道:「所謂風物,不外山水風光,琪妹對於『水』的一方面,頗為嚮往洞庭與西湖之勝,對於『山』的一方面,則只嚮往兩句話兒……」

  顧朗軒笑道:「兩句話兒?是不是『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嶽』麼?」

  蕭瑤點頭說道:「顧兄心思真快,猜得一點不錯!」

  顧朗軒目注蕭瑤,笑道:「這樣一來,不是有了範圍了麼!五嶽、黃山、洞庭,再加上一個風光明媚的杭州西湖……」

  蕭瑤苦笑道:「雖有範圍,但這範圍卻仍大得足夠我們找呢?何況極可能我們找到西湖,琪妹卻跑去洞庭,我們再找到洞庭,琪妹又跑去黃山!」

  顧朗軒嘆道:「瑤妹說的極是,這種因緣,只有巧合,難於強求,我們只消隨處注意便了!好在琪妹縱不下山,我們仍然要盡彼此之力,與群邪周旋到底!」

  蕭瑤挑眉說道:「那是當然,若非為了你那位生死盟的義弟南宮敬,我根本無須回轉崑崙求援,大可不存在任何顧忌地與群邪放手一搏!」

  他們一面談笑,一面中止西行,重又折回中原,並行走甚緩,隨處注意,期望與蕭瑤之妹「白衣崑崙」蕭琪來個不期而遇。

  走了數日,蕭瑤正行之間,突向顧朗軒道:「顧兄,我……我覺得有點不對!」

  顧朗軒嚇了一跳,急忙問道:「瑤妹,是什麼『不對』?莫非你身體方面有甚不適?」

  蕭瑤見他一副關心神色,遂含笑說道:「顧兄,莫要吃驚,我只是左眼狂跳,不知道會不會有甚禍事?」

  顧朗軒心中一寬,揚眉笑道:「大概瑤妹是這幾天睡得不甚好……」

  話猶未了,蕭瑤接口說道:「顧兄說得不對,我前些日子想急於趕到崑崙,拜謁義母,求琪妹下山,確實有點寢不安枕,但自從路遇辛師叔後,知曉崑崙情事,心中已定,這幾日睡得頗為安穩!」

  顧朗軒聽她這樣說法,想了一想笑道:「這樣好了,此處倚峰面潭,左側又有飛瀑,景色相當清幽……」

  蕭瑤聽得詫然,咦了一聲,說道:「顧兄,我是在說我的左眼狂跳,不知主何吉凶禍福?你卻稱讚此處的景色清幽則甚?」

  顧朗軒笑道:「當然有連帶關係,我是覺得我們不如在這山明水秀,景色絕佳之處,暫時休息,靜坐行功,等到天人交會,靈明朗澈以後,瑤妹眼跳的情況,可能便自然消失?」

  蕭瑤妙目流波,嫣然笑道:「好,我接受顧兄在此靜坐行功之議,但卻要把『我們』二字之中,去掉一個『們』字,只剩一個『我』字!」

  顧朗軒怔了一怔,盯著蕭瑤的如花秀靨問道:「瑤妹不要我在旁隨侍行功麼?……」

  蕭瑤笑道:「我們如今連寢臥都同房,在一起靜坐行功,又復何礙?故而我不是不許你仗劍隨侍,只是想利用我靜坐行功這段時間,罰你去跑趟腿兒!」

  顧朗軒點頭笑道:「男孩子為女孩子效勞之事,本來不是花錢,就是跑腿,瑤妹請傳令吧,你要罰我跑腿,卻是去辦何事?」

  蕭瑤解下身邊的酒壺遞與顧朗軒,嬌笑叫道:「我們今天中午在山村野店中所飲的那種『杏花春』香醇異常,我後悔未曾多帶,顧兄可否跑點回頭路兒,替我去弄一壺來?」

  顧朗軒失笑說道:「那種『杏花春』酒雖頗香醇,卻嫌太甜,只合女孩兒家胃口,瑤妹既然愛飲,我便替你多弄一點,好在我們行得甚慢,此處離那山村酒店,來回只不過七八十里光景!」

  說完,持著酒壺,青衫一飄,便獨自往西馳去。

  這位「紫竹書生」雖然服務熱忱,卻絕未想到蕭瑤另有深意,特地偽稱愛酒,只是藉故把他支開而已!

  故而,顧朗軒身形才杳,蕭瑤便失笑自語道:「顧兄,你真是一隻極可愛的聰明呆鳥,怎不懷疑我好端端的思飲那『杏花春』俗釀村醪則甚?……」

  語音至此微頓,嬌軀倏轉,把兩道冷電似的目光,投射向右前方八九丈外的大堆怪石之後,挑眉發話叫道:「顧朗軒業已走開,尊駕何人?有何事與蕭瑤密談?還不請出一敘?」

  嵯峨怪石之後先響起一聲蒼老的冷笑,然後便緩緩走出一個人來。

  這人是個兩鬢如霜,看來年齡耋耄,但精神卻極為矍鑠的白衣老婦。

  她手中持著一根鳳頭鋼拐,臉色森沉,目光偶注蕭瑤,更充分流露出某種憤怒不悅的神色!

  蕭瑤等這白衣老婦走到身前七八尺外站定之後,便一抱雙拳,含笑說道:「原來是位老人家,請教怎樣稱謂,免得蕭瑤有所失禮才好!」

  白衣老婦哼了一聲,微軒雙眉,說道:「你是崑崙董夫人的義女,『紅衣崑崙』四字,業已名滿乾坤,眼睛裏還會有我這樣一個老婆子?」

  蕭瑤躬身笑道:「老人家說哪裡話來,我義母撫教我姊妹,便首先以『不許狂妄』為戒!適才老人家對蕭瑤一用『蟻語傳聲』,我便遵囑將顧朗軒兄支開,難道還有違尊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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