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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


  杜小樵語音一了,那位閉目端坐的「辣手仙婆」焦老太太,忽然微微一笑,睜開雙目。

  「辣手仙婆」原來就頗具威嚴,她今這兩道目光,更是精神充足,亮如電閃,哪裏絲毫有服毒模樣?

  杜小樵一抱雙拳,皺了皺眉叫道:「老婆婆……」

  三字才出,便被焦老太太搖手打斷,冷冷說道:「杜兄,別人不知我為何輕生,你大概早已明白?」

  杜小樵恭恭敬敬地,肅立點頭答道:「杜某佩服老婆婆坦白無私,不輕然諾的高尚情操,但……」

  焦老太太聞得杜小樵稱譽之語,好似獲得莫大安慰,展顏一笑,揚眉說道:「既然身在武林,自應以信譽為重,生死為輕,杜兄一番回護之情?我雖未接受,也應向你道謝!」

  話完,並向杜小樵拱了拱手,杜小樵則趕緊躬身答禮。

  這番話兒,把范南、秦劍吟聽得如墜五里霧中。

  焦老太太目注杜小樵,略軒雙眉,又復問道:「杜兄一代神醫,既知『毒龍丸』藥性,是否猜得出我採取這種手段的一片苦心?」

  杜小樵神色肅然地,應聲點頭答道:「信守不渝,門戶不墜……」

  焦老太太突然「哈哈」大笑,接口說道:「夠了,夠了,杜兄果然高明,只用『信守不渝,門戶不墜』八字,就闡釋了我老婆子的一片苦心,我想奉託你一件事……」

  杜小樵不等她往下再說,便自點頭接道:「老婆婆有何事交代?杜小樵無不盡力!」

  焦老太太向他笑了一笑,緩緩說道:「為了『東海』門戶,我不願再耗費半分精力,故而想請杜兄代我把這番苦心,告訴范兄和劍兒!」

  杜小樵連連點頭,神態十分恭敬地,抱拳說道:「老婆婆放心調元聚氣,我來向范兄和秦老弟,說明這件事兒,萬一有所謬誤,老婆婆再加以更正便了。」

  焦老太太徐闔雙睛,面含笑容說道:「杜兄說吧,你是旁觀者清,哪裏還會有甚謬誤?適才你及時現身,免得我當場出醜,我老婆子業已足感盛情,當命『東海』門下,永世銜恩,對杜兄唯命是從的了!」說完,便自垂簾靜坐,彷彿又在行甚上乘玄功?

  秦劍吟聽了恩師之言,暫止悲泣,目光凝注在杜小樵的臉上,詫然問道:「杜老前輩,聽我恩師這樣說法,好像她老人家業已敗在『長笑老天魔』軒轅旭的手下?」

  杜小樵向焦老太太看了一眼,點頭說道:「有此可能,但不是敗在第一陣『紙劍交鋒』,而是將敗在第二陣『空拳攝破乳,長笑震花須』上!」

  這種說法,連范南都聽得有點懷疑起來,一旁問道:「第一陣『紙劍交鋒』尚未分出上下,杜兄怎麼便能對第二陣的勝負之數,預作肯定判斷?」

  杜小樵目注范南,含笑緩緩說道:「這不是小弟目力高於范兄,而是所佔方位,較為有利之故,適才於『九劫峰』頂,范兄與秦老弟是在本陣後方,小弟則隱身側面,對焦老婆婆與軒轅老魔的動手情形,可以看得格外清楚一點。」語音至此,略略一頓,又向范南笑道:「范兄可能知曉,小弟是暗隨你們而來,早就到了『九劫峰』頂,藏身在崖石之後。」

  范南一抱雙拳,好生感激地,頷首說道:「小弟知道杜兄不單幫我接回玉斧,並曾適時在我耳邊傳音,才使老樵夫幸脫飛圈破腹之厄,厚德深恩,范南不言謝了。」

  杜小樵把手擺一擺,含笑說道:「這是小事,范兄不必再提,我們還是來分析焦老婆婆與軒轅老魔之戰。」

  范南拉著秦劍吟,在焦老太太身旁一塊青石之上,坐了下來,點頭說道:「杜兄請講,我和秦老弟洗耳恭聽!」

  杜小樵長嘆一聲,指著焦老太太說道:「焦老婆婆威震東海,軒轅老魔名滿西荒,一位『辣手仙婆』是俠中魁元,一位『長笑老天魔』是邪中巨擘,全是數十年的修為,一等一的高手,在他們未曾正式較量前,誰也無法斷定是誰強誰弱?」

  范南聽得有點不解,向杜小樵問道:「杜兄,你……你這開場白……」

  杜小樵苦笑一聲,搖頭接口說道:「這不是開場白,因為我早已到場,這是說明我為何未在事前阻止焦老婆婆與軒轅老魔互相賭命之意。」

  秦劍吟向恩師偷偷望了一眼,舉袖拭淚道:「晚輩已懂得老人家事前未加阻止之故,老人家請……請說下去吧!」

  杜小樵道:「『紙劍交鋒』開始之後,雙方各存傲念,故而一上手便雙劍相粘,這種比法相當危險,可以立見勝負,我遂細心觀察……」

  范南聽至此處,忍不住插口說道:「他們雙劍相粘,約莫僵持了頓飯光陰,小弟也曾細加觀察,好似無甚軒輊,是銖兩悉稱之局!」

  杜小樵贊成范南所見,點頭一嘆說道:「不錯,確是銖兩悉稱、軒輊難分之局,但范兄也是大行家,定知老婆婆與軒轅老魔手中不是真劍,只是一張剪成劍形的三尺薄軟宣紙,用這種東西相粘相壓,誰也不屈不折,委實太費真氣,他們頓飯光陰,未分軒輊,所耗精神體力,業已超過一個時辰的手合之搏了!」

  不單范南點頭,連秦劍吟都點頭說道:「老人家分析得對,當時雙方粘劍不分,小侄與范老人家都看得好生緊張,暗自心跳,捏了一把冷汗!」

  杜小樵繼續說道:「雙方以玄功內力,既難屈服對手,遂撤劍互攻,施展精奇招式,我在旁細看之下,知道老婆婆與軒轅老魔,共鬥了三百六十六合。」

  范南臉上,微現慚愧神色地搖頭嘆道:「杜兄畢竟高明,小弟因雙方招式太快,宛如電掣,只知約莫鬥上三百六十餘招,竟未看出確數。」

  秦劍吟劍眉微挑,目注杜小樵,詫聲叫道:「杜老人家,我師父在這三百六十六招閃電互搏之中,好像沒有輸啊!」

  杜小樵點頭答道:「是沒有輸,又是個八兩半斤的秋色平分局面,但我在側面注目看清,焦老婆婆的背後衣上,卻多了一塊汗漬!」

  秦劍吟道:「這塊汗漬雖然不大,但我也看見,軒轅老魔的背後如何,難道絲毫沒有?」

  杜小樵正色答道:「秦老弟與范兄是在正面,自難發現,在我側面,卻看得清楚,軒轅老魔的背後之上,乾乾淨淨,未見絲毫汗漬。」

  范南雙眉一皺,「呀」了一聲說道:「原來如此,這種跡象顯示了焦老婆婆的真氣耗得稍多,在耐力方面,恐怕要比軒轅老魔,弱上半籌!」

  杜小樵瞥眼看去,只見焦老太太滿面湛然神光,不動靜坐,根本未對他們所談之事,作甚理會。

  他看在眼中,知道無法挽回,搖了搖頭,向范南苦笑說道:「范兄說得不錯,偏偏這時老婆婆又被軒轅老魔逼得再度以劍相粘,在上述跡象表示之下,大概會有什麼結果?」

  范南未曾答話,秦劍吟在想了一想以後,揚眉說道:「既然耐力稍弱,取勝是不可能了,我恩師在盡量相持一段時間之後,可能屈劍致敗!」

  杜小樵搖頭說道:「秦老弟判斷錯了,以你師父的高深修為,決不會敗,在這第一陣『紙劍交鋒』之上,她絕對可以維持個和局終場!」

  杜小樵的這幾句話兒,說得頗出秦劍吟和范南意外!

  但那位靜坐養神的焦老太太,卻臉上微現笑容,顯然是以杜小樵所說為然。

  ▼第二十七章

  杜小樵道:「秦老弟請想,你恩師在第一陣上雖可維持不敗,但是否必將消耗掉大半真力?」

  秦劍吟點了點頭,杜小樵緩緩說道:「第二陣『空拳攝石乳,長笑震花須』的題目,是軒轅老魔所出,而『化罡氣為長笑』之技,也正是這老魔特長,再加上焦老婆婆於第一陣耗力太多的不利情況下,幾乎可以說必敗無疑的了!」說至此處,焦老太太適才臉上笑容,便已倏然收斂!

  秦劍吟道:「杜老人家分析得雖有理,但第二場比鬥,已被你現身解消,我師父並未敗呀?」

  杜小樵以一種極度尊敬的目光,看著焦老婆婆,嘆了一口長氣說道:「我深知焦老婆婆性情剛烈,生恐萬一在敗象顯明下,有甚不測?遂於第一陣的勝負未分之前,親身阻止彼此的繼續比鬥……」

  秦劍吟站起身形,向杜小樵深施一禮,說道:「杜老人家對家師這種維護深情,『東海』門中,永矢弗忘!」

  杜小樵嘆道:「誰知我一片苦心,仍告白費,你師父的操守襟懷太以貞烈,畢竟以『信義』為重,『性命』為輕,毅然服下『毒龍丸』了!」

  秦劍吟俊目之中,淚光又閃地,訝聲問道:「毒龍丸?……」

  杜小樵正色接道:「你師父自盡之舉,是為了『信守不渝』,服飲『毒龍丸』之舉,卻是為了『門戶不墜』。否則,以她如此剛烈性情而論,我在『九劫峰』現身阻鬥之際,她便會向軒轅老魔坦然認敗,立即自震天靈而死!」

  焦老太太突然睜目,向杜小樵笑道:「杜兄,你的每句話兒,都宛如吐自我的肺腑之中,真是我的晚交知己!」

  范南一笑叫道:「杜兄,老婆婆所服的『毒龍丸』,究竟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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