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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這是一記絕招,還擊得著實頗出馬二憑的意料之外,使他劍眉微蹙!

  金冷月笑道:「馬大俠藝兼文武,學究天人,如此躊躇則甚?莫非區區一個名兒竟會難倒你麼?」

  馬二憑道:「起個名兒倒是不難,難在身分不配!因為江湖外號人人可以奉贈,而姓名則多出父母之賜,或最最親近的戚友……」

  一語未畢,金冷月便媚眼如絲,神情騷蕩地接口說道:「這事還不容易?我把馬大俠看成最最親近的戚友就是,你……你會不解風情,拒人千里,嫌棄我麼?……」

  馬二憑見意料中的脂粉攻擊已由這金冷月對自己展開,遂把臉色一沉道:「我們敵友未明,金姑娘請放莊重一些!……」金冷月碰了一個釘子,但卻絲毫不以為意,目光斜睨馬二憑道:「馬大俠別發脾氣好麼?你身在客位,對待女主人總該有點禮貌,你既不准我叫金冷月,我便改個姓名,由你核定好麼?」馬二憑明知對方不會這樣輕易便肯就範,但金冷月既已如此說法,也不得不注目問道:「金姑娘打算以什麼芳名代替我要你改掉的『冷月』二字?」

  金冷月笑道:「我想改名『一憑』……」

  馬二憑皺眉道:「一憑?這兩個字兒之意是……」金冷月不等對方發問,便含笑搶先說道:「我先請教馬大俠,你這『二憑』之意又是什麼?」

  馬二憑兩道入鬢長眉高高一挑,目閃神光,朗聲說道:「馬某闖蕩江湖,遊俠四海,所憑有二,一是師門藝業,二是滿腔正氣!」

  金冷月點頭道:「好,我這『一憑』二字之意,就是憑你馬大俠的一句話兒,便連名帶姓,一齊更改!倘若來人不是你這風神絕世、動人愛慕的『瘦馬書生』,金冷月對被迫改名之舉會視為莫大侮辱,必與你一死相拼,總有一人會伏屍當場,血流五步!」

  馬二憑對金冷月改名「一憑」之事委實不太滿意,但又不便逼人太甚,叫她重換別的名兒……

  就在他蹙眉沉吟之際,金冷月又嬌笑連聲,目注馬二憑道:「馬大俠核定批准了麼?你是光明俠士,正直英雄,總不至於霸道得只許你叫『二憑』,而不許我擅用『一憑』二字吧?」馬二憑道:「金姑娘只要不用『冷月』二字,別的芳名悉聽尊便,用不著由我核准……」

  金冷月道:「馬大俠不要忘了我是打算連名帶姓一齊更改,名兒可以自擬,姓氏卻是非你批准不可!」

  馬二憑一怔道:「金姑娘還要改姓?你要改姓什麼?」

  ▼第四章 只可風流莫下流

  金冷月嫣然笑道:「要你批准,自然是改姓馬了……」馬二憑體會出這改姓為「馬」之中又含有風流挑逗的意味,不禁雙眉一剔,似欲發怒!

  但他眉頭才剔,突又皺結一處,目光凝注几上那瓶插花,神情頗有異狀!

  秦盼盼本是坐在一旁靜看金冷月向馬二憑挑逗,如今卻笑吟吟地問道:「馬大俠,這瓶花兒插得好麼?」

  馬二憑一雙俊目中噴射怒火,向秦盼盼恨聲說道:「秦盼盼,『地獄三魂』雖屬邪派人物,但在當世武林中威名也不算小,你們怎麼不敢與馬某以真章相見,明面交鋒,一較彼此藝業,卻玩弄這些為人不齒的下流伎倆則甚?」

  秦盼盼失笑道:「馬大俠上當了麼?但你未必準能知道我姊妹在這瓶花兒之中弄的是什麼花樣?」

  馬二憑默然不語,似是在運氣行功,察看體內情況!……片刻之後,喟然一嘆道:「無色、無形、無臭,卻具有絕大毒力,這不是尋常的東西,可能又是馮多心兄曾中過算計的苗疆惡蠱!」

  金冷月異常得意,眉飛色舞,手指馬二憑「格格」嬌笑道:「你在對我秦妹妹吹牛,說是彈指可制『桂花蠶蠱』,我就不太服氣!如今,你必是覺得這瓶花兒眼熟,多看幾眼,並坐在几旁注目細看,以致著了道兒,怎不大展神通,制制蠱兒……」

  話方至此,馬二憑插口問道:「我想不明白,你們怎會知曉我對這瓶花兒眼熟,甘願自行接近?」

  秦盼盼笑道:「馬大俠,你要明白此事,便須先憶及一位故人……」

  馬二憑皺眉道:「馬某浪跡江湖,交遊無數,但不知秦姑娘所指的『故人』是哪一位?」

  秦盼盼笑而不答,忽然展眉吟道:「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昔年一覺天津夢,贏得青樓薄倖名……」

  這是杜司勳的名詩,極稱風流蘊藉,膾炙人口,秦盼盼不過把第三句中的「十年」改為「昔年」,「揚州」改為「天津」而已。

  但馬二憑聽了這僅僅被改了三個字兒的小杜絕句之後,居然立即面現驚色!

  秦盼盼笑道:「馬大俠寶劍名駒,知交無數,衣香鬢影,到處留情,你聽了我所吟的這首小詩,會從腦海中激起一點小小漣漪麼?」

  馬二憑頷首道:「記不準是三年多,或四年多前,馬某偶過天津楊柳青,聞得有位風塵名妓『小嫦娥』,不單容貌絕美,傾國傾城,並一搦楚腰,身輕如燕,能作掌中之舞,遂以隋珠為壽,趨謁妝台……」

  金冷月「噗哧」一笑道:「伸出拿雲手,要折章台柳,馬大俠著實風流得緊……」

  馬二憑苦笑道:「馬某遊戲風塵,擬有七字守則,就是『只可風流莫下流』,故而我趨訪『小嫦娥』之舉,只有領略天姿之意,並無章台折柳之心……」

  話方至此,突然遠遠傳來一聲「轟隆」巨響,並起了嘈雜的人聲!

  秦盼盼臉色微變,兩道銳厲的目光透過面紗凝注馬二憑道:「馬大俠是不是不止一人來此?」

  馬二憑知道可能玉清師太已有舉動,遂搖了搖頭答道:「馮多心兄蠱毒雖祛,元氣大傷,不曾與我同來,馬二憑是孤劍隻身,單人拜會!」

  金冷月向秦盼盼一軒雙眉,嘴角微撇,冷然說道:「當世中如馬大俠、馮多心這等人物能有幾位?縱有小變,兒郎們足能應付,我們不必為此掃興,還是索性與外廂隔絕,靜聽馬大俠敘述他的青樓艷遇吧!」

  一面說話,一面略一揮手,龍鳳軒四外便「格格」連聲,從地下升起厚厚的鐵板,並漸向當空合攏!

  轉瞬之間,這龍鳳軒已變成一座鐵牢密室,只留下一些透光透氣的小小孔穴。

  這一來,秦盼盼、金冷月與馬二憑等雙方,均各自喜悅!

  秦盼盼等喜的是馬二憑既中蠱毒,真氣難提,內力難聚,又被困在這鐵牢密室之內,必然插翅難逃,只消再略用淫邪藥物,定使他「不願下流也下流」,向自己姊妹裙下稱臣,共效于飛之樂!

  馬二憑喜的是什麼呢?只有他自己知道……

  鐵板一合,秦盼盼也伸手摘去面紗,果然與馬二憑上次所見者略為相似,只是右耳邊多了一道刀痕,她遂把鬢腳梳斜,略加遮蓋。

  她一面執起一隻青花瓷窯茶壺,替馬二憑面前的杯中斟滿香茗,一面嬌笑道:「此間只可談風月,且說當年楊柳青……」馬二憑好似回想往事,微感悵惘地苦笑一聲,緩緩說道:「我如今完全想起來了,楊柳青『小嫦娥』書寓中的妝台之上也有一瓶花,花朵色澤,以及枝葉搭配,長短高下,都與這瓶花兒插得完全一樣……」

  秦盼盼哦了一聲,目光斜睨馬二憑,嘴角邊浮現笑意,問道:「那瓶花兒是否也像几上這瓶花兒一樣,只是有色無香?」

  馬二憑點頭道:「花兒若有異香,容易引起人的警覺,要像這樣無色無香,才夠厲害!」

  金冷月失笑道:「聽馬大俠之語,似乎是位過來人,莫非你在天津楊柳青『小嫦娥』的書寓之中經歷了甚風流小劫?……」

  換在平時,馬二憑怎耐煩與秦盼盼、金冷月這等淫娃蕩婦多作周旋?但如今卻為了盡量給玉清師太以行動上的便利,才盡力設法把金鼎峽的兩位主角拖住在密室之中,俾對玉清師太救人之舉減少壓力!

  故而他問答之下,以一種回憶往事的神情,劍眉微蹙,緩緩答道:「當時,這瓶花兒也是置放在座旁几上,馬某獨自擎杯,『小嫦娥』則不施脂粉,淡掃蛾眉,坐在一具蒲團上為我彈琴侑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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