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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邵友梅傳音苦笑道:「師父!您這次幫了我一個倒忙,如今,他們必然以飛鴿傳書通知百里源變更地點了。」

  原來這位黑衣怪人,就是邵友梅那位「無顏見江東父老」的師父,也就是曾在朝雲峰的山神廟中,解救過周幼梅一劫的那位神秘怪人。

  黑衣怪人這才傳音「哦」了一聲道:「對了,我這人真是越老越糊塗啦。」

  接著,又傳音苦笑道:「友梅,你看該怎麼辦?」

  邵友梅道:「為今之計,只有由我跟蹤這三個小畜牲,同時,請師父費神,隱身附近,看看能否將那傳書截下來,因為我斷定他們的飛鴿傳書還沒發出。」

  黑衣怪人道:「對!就這麼辦。」

  邵友梅傳音接道:「師父,您必須偽裝不敵狀,趕快脫圍。」

  「好的……」

  黑衣怪人傳音未畢,史天松已怒聲喝道:「諸位,如果咱們四人聯手,還收拾不了這個匹夫,咱們四個,也就不必再在江湖上混了。」

  邵友梅首先附和著道:「是啊!咱們可同歸於盡,也不能丟這個人。」

  話聲中,手中判官雙筆,有若游龍夭矯,展開一串疾風驟雨似的搶攻,而且,儘是放棄防守,與敵偕亡的拼命招式。

  邵友梅這一以行動配合他的豪語,同時也激發了史天松等三人的鬥志,一齊以十二成真力,展開一場捨死忘生的惡鬥。

  在如此瘋狂攻勢之下,黑衣怪人似乎已呈不支狀態,但他口中卻呵呵狂笑說道:「你們四個,年紀輕輕的,怎麼都不要命了?」

  話鋒微微一頓之後,又含笑接道:「但我老人家仰體上天好生之德,不願多造殺孽,就饒了你們吧!」

  這言外之意,他已打算腳底抹油,溜之乎也!

  憋了一肚子悶氣,一直沒法發洩的呂不韋,聞言之後,不由怒喝一聲:「老匹夫,你還走得了嗎!」

  黑衣怪人呵呵大笑道:「我老人家要走,憑你們四個,縱然再加上兩倍,也未必能留得住……」

  呂不韋截口一聲冷笑,喝道:「先留下狗命,才可讓你走!」

  黑衣怪人笑道:「小子,我老人家偏要由你這邊闖闖看,你可要當心了!」

  話聲未落,「鏘」地一陣金鐵交鳴,呂不韋手中的長劍,被震得盪了開去,黑衣怪人已把握住這一瞬即逝的良機,疾然騰身而起,向大門外飛射而去,口中並發出一串有若天鼓齊鳴的震耳敞笑道:「小輩們,老夫少陪啦!」

  話聲未落,人已飛登大門外「壽」字牌樓之上。

  以上官玄為首的黑道群雄們,紛紛向大門外騰身飛撲。

  但史天松卻震聲大喝道:「窮寇莫追,罷了!」

  這當口,黑衣怪人已由「壽」字牌樓上,飛射而起,閃得一閃,即消逝於沉沉夜色中。

  目注黑衣怪人身形消逝的方向,史天松目光一掠呂不韋和古琴二人道:「三弟、五妹,你們看出端倪來了嗎?」

  呂不韋茫然地問道:「什麼端倪?」

  這位酒、色、財、氣四大俱全的「四全秀士」,顯然是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竟然茫無所覺。

  古琴卻同聲反問道:「大師兄指的是那廝臨去時,所顯示的身法?」

  史天松點點頭道:「是的,那分明是本門中的『天龍御風』身法。」

  古琴接問道:「大師兄以為他是──?」

  史天松臉色凝重地接道:「我想,那廝九成九是大師伯。」

  一旁的邵友梅,外表上裝得漠不關心,但他心中卻在暗暗笑著:「你們的大師伯,就站在這兒哩……」

  呂不韋長嘆一聲道:「如果他真是大師伯,咱們栽的這個觔斗,倒也不算冤。」

  史天松揮了揮手道:「咱們先回去,這情形,必須立即告稟兩位恩師……」

  因了這一場聯手對敵的緣故,史天松等三人對邵友梅的疑慮,已幾乎完全消失,雙方的距離,也於無形之中縮短了。

  而且,史天松並特別籠絡邵友梅,主動地說出,將在乃師面前,竭力保薦,加以重用。

  同時,也特別說明,他們師兄妹三人,於明日壽筵過後,即將返回乃師身邊,希望邵友梅能暫在「逸園」小住,以收坐鎮之效,但這請求,卻被邵友梅委婉地謝絕了,他說:「我是一個勞碌命,不能在任何地方安心待下來,而且,方才我不知道那黑衣怪人原來就是邵友梅,否則,他不會那麼輕易離去。」

  史天松不由一愣道:「原來閣下方才還藏了私?」

  「話不是這麼說。」邵友梅苦笑著接道:「令主,在下十年面壁,為的就是要報邵友梅所給我的一掌之仇,如果事先都全部抖了出來,將來又拿些什麼來雪恥復仇呢?」

  史天松也苦笑道:「有理,有理。」

  接著,才精目環掃群雄,揚聲說道:「諸位都辛苦了,現在,距天亮已不久了,大家都回去歇息一會兒吧……」

  第二天,上官玄的六旬大慶,在近千群豪的祝賀中,熱烈地度過。

  當壽筵進行中,並沒發生任何事故,也沒宣佈過什麼意外的消息。

  壽筵散後,邵友梅藉口要追查邵友梅的行蹤,首先向史天松等人告辭,沐著蒼茫夜色獨自離去。

  但事實上,他並沒遠離,當他察覺後面並無可疑人物跟蹤時,立即繞道登上「逸園」後面的女郎山,隱身於一株古松之上,居高臨下地向「天」字號住所中窺探著。

  因為距離太遠,看不太真切,他,僅僅忖測到,以史天松為首的群邪,曾在史天松的房間內,舉行了一次歷時半個時辰的秘密會議之後,史天松等師兄妹三人,才於二更左右相偕悄然離去。

  當然,邵友梅也立即遠遠地追躡下去,不過,此刻的邵友梅,已非「生死神判」慕容傑的身份,而改為一位遊學秀才的姿態了。

  史天松等三人的行程,是偏向西南,斜貫雲夢地區,由湘鄂交界的「石首」進入湖南省境的「華容」,繼續西進,經「石門」、「慈利」、「永順」、「永綏」,而到達「茶洞。」

  這一段行程不算近,而這些人,又都是以普通速度行進,因而足足走了七天之久,才於黃昏時分到達「茶洞」。

  當然,在這漫長的行程中,不論邵友梅的跟蹤方法如何高明,終難免被史天松等人察覺到。

  但令人詫異的是:儘管他們已察覺有人暗中跟蹤,但他們卻似乎有恃無恐地並不隱蔽自己的行蹤,依然大模大樣地繼續前進。

  這情形,當然使邵友梅微感納悶,但更使他納悶的,卻是他本人的後面,也有兩批神秘人物,在暗中跟蹤著,形成一種「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複雜局面。

  那暗中跟蹤邵友梅的兩批人中,第一批是一紅一綠兩位妙齡美女和一位白髮如銀的青衣老嫗,這三位都似乎是本來面目,但以邵友梅的江湖閱歷之豐富,竟一點也瞧不出這三位神秘女人的來歷。

  至於另一批跟蹤的,則是一老一少兩人,那兩位,顯然是經過改裝易容,不知其來歷,更不知其跟蹤目的何在。

  當然,憑邵友梅的身手,不論這兩批暗中跟蹤的人,是否為他而來,也不論其武功有多高,他都不至於擔心害怕。

  但使他內心微感不安的,卻是他離開「逸園」的前夕,因事情演變得太出意外,未曾與驚鴻一現的乃師取得以後聯繫的方法。

  儘管他深深地瞭解乃師的矛盾心理,既愧對自己的愛徒,又對百里源夫婦痛恨入骨,因而縱然他想與乃師聯絡,乃師也必然不會接受,而只能在暗中協助他,但以目前情況而論,面對強敵,而己方兩人,卻是各自為政地孤身涉險,不但減低了己方的實力,也易於予敵方以各個擊破的機會,這是大大的不合算的。

  此外,他於臨行之前,曾請柳如眉趕赴乃妻處,請他的八師弟白文山隨後趕來接應,計算日期,白文山也該趕上來了,但事實上卻音訊杳然,會不會是柳如眉在半途上出了什麼意外呢?

  至於請乃師截擊由「逸園」所發出的信鴿一事,更是關係此行成敗,但他卻無從獲知其結果究竟如何……

  這些零零總總的問題,一直在他心頭縈迴著,因而儘管他此行跟蹤的行程,算得上是相當順利,但他的心情,卻並不見得怎樣輕鬆。

  這種心情,當他進入了茶洞鎮之後,可更顯得沉重了。

  如所周知,「茶洞」雖然是一個山區小鎮,但因地處川、湘、黔三省接界之要衝,市面上卻是相當繁榮,也因它是三省接界處,形成官府方面三不管地區,一般作奸犯科之流,視為世上桃源而趨之如鶩,因而更增加了它的繁榮和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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