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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〇


  丁娘娘点头笑道:“对了,我只站在侧面,把正面留给梁天奇的理想对手。”

  玉娇娥不解问道:“梁天奇的理想对手是谁?”

  丁娘娘笑道:“孟冰心!以‘柔情仙子’来和‘海岳游仙’作殊死战,正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材’,必然精彩绝顶。”

  这种答话,并非出乎司徒玉的意料之外,而是在于司徒玉的意料之中。

  因为他如今虽尚不明了深切实情,却已深知武林间有阴谋集团,在设法挑拨恩师“海岳游仙”梁天奇和“柔情仙子”孟冰心的仇恨,使其成为殊死敌对。

  玉娇娥听了丁娘娘这样解释,似已有所领会,移转话头说道:“恩师既不愿从正面与对方为敌,则我们怎样脱困出阵,赶回‘天魔府’?”

  丁娘娘哂然一笑:“脱困不难,刚刚我只是未加注意才为阵法所惑,(此处缺一行)的方位(此处缺一行)。”

  说完,双眉一挑,沉声喝道:“娥儿,你与她们两个,随在我身后,先奔西南,再转正南,硬冲“死户’之中,便可脱出这迷踪大阵。”

  玉娇娥恭身应命,与那两名使女,随在丁娘娘身后,展开轻功,飞扑西南而去。

  这次,可能奏效,未见三度折回。

  但司徒玉体外怪事虽止,体内又生怪事。

  他因企图自行凝功,打通全身血脉,恢复自由,故而必须运气周行,缓缓遍经所有穴道。

  起初,不觉有异,但真气流转到背后被段天宏所点之处,陡然产生一股奇异热力,与本身所凝真气,合在一起。

  司徒玉先是一惊,后是一喜。

  因他对于内功修为,原属大大行家,知道那股奇异热力,是一种至高玄功“先天罡气”所化。

  如今,自己只消小心施为,运转本身真气,配合这外来助力,便可打通“督任二脉”和“生死玄关”,使自己在内力修为之上,平添十年功劲。

  当然,这助力是来自段天宏,却为何要暗助自己?那里来的这高功力?以及为何冒充为程怡超的师兄等等,全是莫大疑问。

  他对于这些疑问,完全抛开,他只是摒除百虑,返虚入浑,使心头上一片空灵,脑海中一片空白。

  司徒玉对于这些疑问,不是不知想,不想想,而是不敢想。

  天下事有一利,必有一弊。如果大功告成,打通“督任二脉”和“生死玄关”,使自己在内力修为之上,平添十年功劲;否则一旦失败,则可能走火入魔,一身功劲付于流水。

  司徒玉深明利害,不敢在心中稍存丝毫杂念,把一切七情六欲,全付虚无,人我两忘,神与天会。

  直等他把所凝真气,周行九宫雷府,游遍十二重楼,功德完满地神归紫府,气纳丹田之后,司徒玉方睁开双目,微微一笑。

  这微微一笑,代表了他的暗呼侥悻。

  这微微一笑,也代表了他觉得全身上下,四肢百骸之间的一种异常舒泰。

  司徒玉知道大功告成,先前所被制的穴道,必已解开,周身血脉流行,不会再有闭滞。

  他试一动作,果已行动自如,司徒玉遂离却这片密林,信步走去。

  刚才,他是不敢有所猜测,如今,他是无法有所猜测。

  司徒玉几乎费尽心思,对于段天宏的身份、来历、用意、去向等等,摸不着丝亳边际。

  从主观上猜测度料,既无结果,司徒玉便打算从客观上来推断分析。

  所谓“客观资料”,只有两点,一是段天宏所擅武功,是何路数?一是段天宏所布阵法,是何类别?

  司徒玉既想察看对方所布的阵法类别,自然于缓步离林之际,加以仔细注目。

  说来也是奇怪,“天魔圣母”丁娘娘师徒,虽被阵法迷踪,但司徒玉如今却通行无阻。看不出什么门户变化?

  他起初诧异颇甚,还以为是段天宏隐身在侧,主持阵法,等以内功传声,连呼“段兄”,无人答应之后,方猜出可能是因丁娘娘行时,识透方位,冲破门户,遂使一切阵法妙用,完全停止。

  既无阴阳生克的阵法相阻,司徒玉不消多时,便自穿越密树,到了林外。

  阵法无可推敲,则“客观资料”仅剩其一,非从武功路数之上,推究段天宏的身份不可。

  司徒玉想起段天宏在“武夷山”中,与“天魔妖女”玉娇娥,较量玄功,落了败面之事,知道定是对方故意未尽全力,作不得准。

  直等到了适才那片密林中,悄悄点了自己穴道之时,才显露了真正功力。

  不过这种功力,高明得又太惊人,不仅把自己制得服服贴贴,并能在体中留下“太乙真气”,帮助自己冲破“生死玄关”,打通“督任二脉”。

  这种功力,无法企及,这种路数,无法捉摸,司徒玉想来想去,竟起了一种颇为惶恐的想法。

  他认为,这位冒充是程怡超师兄的段天宏,其一身武学之高,几乎可与恩师“海岳游仙”梁天奇,互相伯仲。

  当世武林之中,齐推“海岳游仙”,秀出群伦,除了“柔情仙子”之外,简直无人足与颉颃。

  段天宏,何许人?他却那里来得如此高明的绝世文韬武略?

  司徒玉越想越觉迷惑,想到自己觉得仅凭本身智慧,根本无法理解之后,只好废然一叹,企图将心中的纷纭杂念,予以平息。

  但既称“杂念”,又称“纷纭”,自然是一念未休,一念又生,宛若波涛汹涌起伏不定,一时间哪里平息得来。

  司徒玉好不容易才把段天宏三字,排出心扉,但“天魔圣母”丁娘娘的阴影,又紧压在他的心灵之上。

  丁娘娘的阴影之来,是因这位“天魔圣母”丁娘娘,说过两句话儿,使司徒玉无法理解。

  第一件事,自然是丁娘娘对于昔日“北天山万梅石室”惨案,怎么知晓得那般清楚?

  第二件事,则是丁娘娘要密派“天魔妖女”玉娇娥,在“神州四逸”与“神州四凶”所订中秋之约时,负担什么任务?为何她的最大目标,是只杀“神州三逸”,不是全杀“神州四逸”?

  这不肯竭泽而渔,准备加以保留的“神州一逸”是谁?

  是“罗浮梅叟”?是“放鹤老人”?是“巨斧樵夫”?是“寒江钓雪翁”?

  这将被保留的人,原因何在?是曾对“天魔圣母”丁娘娘有恩?是有亲属友好关系?还是具有其他利用价值?

  司徒玉自己对自己提出不少问题,但对于其中任何一项,也无法想得什么满意答复?

  总算他认定了一件事儿。

  这件事儿,就是司徒玉认定“天魔圣母”丁娘娘即非参与昔日“北天山惨案”的主凶,或帮凶,也必熟知内情,自己若想为恩师洗刷清白,千万不可放过这段线索,应该继续设法,加以密切注意。

  司徒玉想得正自头昏脑胀,忽有一阵叮叮伐木之声,传入耳内。

  烦恼苦闷,每每是随孤单寂寞而来,故而这阵叮叮伐木之声,虽非什么令人神往心清的暮鼓晨钟,倒也使司徒玉入耳以后,心头略略平静。

  他因所行之处,是颇为陡峭难行的绝壁高峰,那樵子既能至此伐木,必非俗士。遂想寻他闲聊片刻,好把郁闷心头的烦人情思,完全排遣干净。

  循声而往,不消多久,便发现了一位正在峭壁之间,挥斧伐木的白发樵夫。

  司徒玉因见那白发樵夫的年龄虽老,精神却颇矍铄,手中所执樵斧,又比寻常斧儿,略大略重一些,不禁心中微动,暗自忖道:“在‘神州四逸’之中,有位‘巨斧樵夫’,莫非凑巧相逢,就是眼前这白发樵子?”

  想到此处,司徒玉一抱双拳,向那白发樵子,含笑发话问道:“老人家请恕冒昧,在下……”

  话犹未了,那白发樵子便停斧不伐,向司徒玉看了两眼接口说道:“小哥儿是迷了路么?”

  司徒玉摇头答道:“在下江湖浪迹,随遇而安,倒不会有迷路之感。”

  白发樵子笑了一笑说道:“不是迷途就好,你走你的路,我砍我的柴,彼此风来水上,云度寒塘,又何必多此一礼?”

  司徒玉虽然碰了一个钉子,却仍不以为意地,含笑说道:“老人家请恕打扰,在下有事请教。”

  白发樵子呵呵笑道:“我这老樵夫,只知道那节树儿,质脆易伐,那种木儿,烟重难烧,以及熟悉山中路径,除此之外,腹内空空,当得起小哥儿的‘请教’二字么?”

  司徒玉见对方谈吐不俗,越发认定自己所猜,多半不差,遂恭身陪笑说道:“老人家这柄斧儿不错,看来锋利得很。”

  白发樵子听司徒玉谈到斧儿,不禁有点飞扬地把手中樵斧,晃了一晃,点头笑道:“小哥儿眼力不差,这柄斧儿,是我一位老友,以纯钢铸赠,斧锋之下,除去砍柴,倒也还误打误撞地劈死过不少豺狼虎豹。”

  语音至此略顿,目光转处,向司徒玉瞥了两瞥,又复笑嘻嘻地说道:“但小哥儿莫要起甚觊觎之意,想要夺人所好,你便给我百两黄金,我也不肯把这柄斧儿,卖给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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