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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萧弄玉与司徒玉分手之故,除了办她的要紧事儿以外,便是设法追寻“脂粉阎罗”巫梦襄和“女丧门”田古丽的踪迹,替司徒玉夺回师门至宝“玉龙软剑”。

  既然如此,则萧弄玉怎会仅把程怡超救走,而把她苦笑欲相寻的“女丧门”,轻轻放过?

  倘若司徒玉想通了这一情节,便不会把救走程怡超的白衣少女,误认作萧弄玉,而一片痴情地,以为他那位千娇百媚的玉姊姊,已在谷中相待。

  “岭外音书绝,经冬复立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这是唐人李德新的传世绝句,但诗中的“近乡情更怯”一语,却与司徒玉的此时心情,极为类似。

  司徒玉适才恨不得胁生双翼,一下飞到“玉龙谷”中,但等到了谷口,他又有点逡巡畏怯,不敢贸然进谷。

  这种情况,是由于司徒玉对萧弄玉的相思太深,想见太切。

  “希望”与“失望”,往往恰成正比例,希望越大的事儿,万一成空,则失望程度,也必极为巨大。

  司徒玉抱着十拿九稳的满怀“希望”,飞驰而来,却在即将进谷之时,蓦然从心底生出一种恐惧感觉,恐惧这殷切“希望”,变作“失望”。

  于是,他不敢再飞驰了,当然也不是呆立不动,而是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入谷口。

  “括苍”景色,极称灵秀,这“玉龙谷”更可以称得上“清幽脱俗”四字。

  司徒玉尚未步入谷口,耳中便早已听得一片令人涤烦荡俗神正心清的飞瀑飘泉之声。

  六月二十五,自然酷暑蒸人,但这“玉龙谷”,却是一片清凉世界,宛若金风送爽的仲秋光景。

  司徒玉展目四顾,领略景色之下,走得格外慢了。

  “咚!”

  这是什么声音?这是“无声之声”——是司徒玉的“心跳”。

  他心跳之故,是看见“玉龙瀑”了。

  好大的瀑,好美的瀑,宛如天练倒挂,宛如匹练横飞,从一座百丈高峰的缺口之处,垂天泻落,溅玉喷珠,几乎把整个一段山谷,都笼罩在蒙蒙水雾之下。

  “咚!咚!”

  司徒玉又心跳了。

  这次不是为了看见“瀑”,而是看见了“人”。

  瀑下有块巨石,石上站着一个负手看瀑的人。

  不仅是人,并是个女人,不仅是个女人,并是个白衣女人,不仅是个白衣女人,并是个身段极为窈窕,可以判断出相貌定然极为美秀的白衣女人。

  “咚!咚!咚!”

  司徒玉更心跳了,时间、地点、身材、衣着,无一不对,虽然对方是背着身儿,看不见面貌,但除了是“白衣龙女”萧弄玉外,还会是谁?

  好了,“希望”不会变成“失望”,司徒玉高兴得一双俊目中泪光浮动地,一面纵身扑去,一面颤声叫道:“玉姊姊……你……可想……想煞我了!”

  语音落处,人已纵到那块巨石之上,那位白衣少女,也转过娇躯,与司徒玉四目相对。

  “烘!”

  这回不是“心跳”,是“脸红”。

  除了脸红以外,还有十二分的“尴尬”,和一百二十万分的“失望”。

  原来,站在石上,和司徒玉四目相对的白衣少女,竟不是“白衣龙女”萧弄玉,是个陌生人。

  这白衣少女的柳眉微扬,向司徒玉笑道:“你这人是在何处认识我的,为什么竟会想煞我呢?”

  司徒玉以为对方是故意讥笑自己,不禁退后半步,把张俊脸,涨得象大红布般,嗫嚅说道:“我从来未见过姑娘……”

  话方至此,白衣少女便笑容忽敛,脸色一沉地,截口叱道:“胡说!你若是不会见过我,怎么知道我姓‘玉’,叫我‘玉姊姊’呢?”

  司徒玉几乎惊奇欲绝地失声问道:“你也姓‘玉’……”

  话才出口,便自觉有些欠通,因为萧弄玉和自己只以“玉”为名,这陌生白衣少女,却是以“玉”为姓,则“你也是姓玉”一语中的那个“也”字,岂非用得欠通失当?

  白衣少女点头说道:“不错,我姓‘玉’,名字就叫‘玉娇娥’。”

  司徒玉眉头一皱,暗想这位玉姑娘人品长得着实不错,但“娇娥”二字芳名,却怎么起得如此俗气?

  玉娇娥目光电闪,向司徒玉盯了两眼,恍然笑道:“哦!我明白了,你是否认错了人,从我背影之上,当作了另外位姓玉的姑娘?”

  司徒玉摇头说道:“不对,我那位‘玉姊姊’不是姓‘玉’,而是以玉为名。”

  玉娇娥扬眉问道:“她叫什么玉?”

  司徒玉实话实说,应声合道:“她叫萧弄玉。”

  玉娇娥嘴角微披,以一种哂然不屑的神色,冷笑说道:“萧弄玉?哼!无名之辈。”

  这句话儿,说得过份轻薄,着实惹恼了司徒玉。

  因为他对于他的“玉姊姊”,太以敬爱,太以尊重,怎肯容人轻视?

  故而玉娇娥语音才了,司徒玉便针锋相对,毫不客气地,冷然说道:“玉娇娥也不是什么有名之人!”

  玉娇娥想不到对方竟有这么一句,不禁呆了一呆,柳眉立挑,脸上杀气可怖。

  但她脸上那片怖人杀气起得虽快,消得也快,转瞬间变作了柳塘花娇,目注司徒玉,笑吟吟地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司徒玉以为对方必在听完自己话后,大发雷霆,故已存心斗她一斗。

  谁知事出所料,玉娇娥毫未发怒反而满面春风,遂不好意思不作答复地,扬眉说道:“我叫司徒玉。”

  玉娇娥目中精芒一闪,含笑说道:“这真巧了,你也是块‘玉’,我也是块‘玉’,她也是块‘玉’,倒看谁是真玉谁是假玉?谁是值钱的宝玉……”

  司徒玉不等玉娇娥往下再说,便即接口说道:“当然我那位萧弄玉姊姊,才配称为倾国倾城的‘值钱宝玉’。”

  玉娇娥好生不服地,挑眉问道:“她比我生得漂亮?”

  司徒玉点头答道:“你大概美不过她。”

  玉娇娥脸上杀气又现,但仍一现即隐地,继续问道:“她比我还要年轻?”

  司徒玉仍自不客气地,点头答道:“她大概老不过你。”

  玉娇娥委实有点按纳不住,银牙一咬,目光冷注司徒玉,厉声问道:“难道她的文才、武功、经验、智计,统统高出于我?”

  司徒玉道:“这些条件,虽然未经比较,难判优劣上下,但我有信心,认为我的‘玉姊姊’,定然比你强胜。”

  玉娇娥静静听完,发出了一连串的森森冷笑。

  司徒玉不悦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却笑些什么?”

  玉娇娥目光中奕闪凶芒,狞笑叫道:“司徒玉,你知不知道你方才的一番话儿,产生了什么结果?”

  司徒玉,摸不着她问话边际,只好摇头答道:“我不知道!”

  玉娇娥阴森森地,“哼”了一声说道:“我告诉你,你已经把你的‘玉姊姊’,也就是那萧弄玉,送进了‘枉死城’内!”

  司徒玉愕然问道:“此话怎讲?”

  玉娇娥冷冷答道:“慢说她文才、武功、经验、智计,以及年龄、貌相等等,每样都比我强,便是其中有一项比我强时,我也非要杀她不可!”

  又是一阵森森冷笑,但这阵冷笑,却非象先前一样,是发自娇娥的口内,而是发自司徒玉的口内。

  司徒玉既象玉娇娥那样发笑,王娇娥也象司徒玉那样发问地,不悦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你却笑些什么?”

  司徒玉摇了摇头,泠然说道:“不对,不对,你说的不是实话,而是梦话。”

  玉娇娥勃然怒道:“此话怎讲?”

  司徒玉扬眉笑道:“你这要想杀我萧弄玉姊姊之心,是否由于嫉妒她的一切都强胜于你而起?”

  玉娇娥答道:“正是。”

  司徒玉哂笑说道:“既然如此,你该想想,我玉姊姊一切都比你高,你却怎能对她有所伤害?以杓水拟北海,以拳石当泰山,难道还不是白日梦呓?”

  玉娇娥气得脸色铁青地,咬牙问道:“你为什么这样夸赞和这样崇拜那萧弄玉?”

  司徒玉一本正经,应声答道:“因为她绮年玉貌,武达文通,智计过人,经验丰富,遂令我不得不夸,不得不赞,不得不崇,不得不拜。”

  玉娇娥暗咬银牙,硬装出一险尴尬笑容,目注司徒玉,缓绥问道:“那你怎么不夸赞我,崇拜我呢?”

  司徒玉失笑说道:“有两名诗儿,你总该听人念过。”

  玉娇娥道:“什么诗儿?你不妨念给我听听。”

  司徒玉神情一正,朗声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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