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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幽冥神君」閻元景搖手止住「重泉秀才」甘化桂再吹「修羅白骨吹」,又復指著「紅衣火判」穆雷,向姬天缺說道:「他左手鹿皮手套以內的『修羅九寒沙』,你已嘗過味道,右手中的圓筒則你應該認得出是江湖中最厲害的『金光烈火筒』,一經施為,三丈方圓以內,滿佈劇毒金絲,硫磺烈火!」

  「九毒書生」姬天缺,越聽越覺寒心,故裝鎮靜地,一面忍受所中傷毒,一面搜索枯腸,但任憑他平日如何足智多謀,此時卻想不出絲毫怎樣才可逃出這位對自己懷恨多年,率眾尋仇的強敵手下之策!

  閻元景則神態越來越覺輕鬆地微微一笑,繼續說道:「至於你身後的那兩瓢滾熱沸油,如何難當?恐怕用不著我再加解釋!如今閻元景要向閣下請教,適才在山神廟大殿以內,所宣佈你的那些喪心病狂惡跡,可有一件是虛?種因得果,報應循環,要你以一身皮肉,償還數十年無邊孽債,你服是不服?」

  「九毒書生」姬天缺肩頭胸前,被滾油淋傷之處,一陣陣的火辣辣般劇痛,右臂的筋骨穴道,更奇寒生顫,但這些傷毒疼痛,卻化不了他絲毫兇心!雙睛瞪處,厲芒四射地獰聲叫道:「閻元景,你不必猖狂得意,俗語說得好:『龍遊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姬天缺的大好頭顱在此,你儘管下手摘取,快意前仇!我不否認我生平殺人如草,兩手血腥,但在這種情況之下,縱然把我骨肉寸磔,也難令人心服口服!」

  「幽冥神君」閻元景聞言似在意中,淡淡一笑答道:「我也知道你決不心服,閻元景雖然與你仇重如山,廿年銜恨,但尚不屑殺你這種身受傷毒,功力難以施展,幾乎等於束手待斃之輩!」

  姬天缺聽出對方話中含意,詫然問道:「閻元景,聽你之言,難道今夜你在連用詭計,誘我入伏以後,竟肯就此罷手?」

  「幽冥神君」閻元景,傲然一笑答道:「若照你昔年為奪『幽冥十三經』四篇經文,對我暗下毒手之事,以及一身罪孽,委實大可不必對你寬饒!但閻元景的活命恩人『閃電神乞』諸明大俠,卻太已寬仁厚德,一再叮嚀對你盡量度化,期使回頭,所以閻元景才在『修羅三寶』,及滾油淋身之下,放你一條生路!」

  「九毒書生」姬天缺果然兇橫已極,靜靜聽完「幽冥神君」閻元景的話之後,竟自獰聲狂笑說道:「閻元景,你還是乘著姬天缺偶一不慎,身中詭計之下,恃眾逞兇,報復前仇,比較穩妥!否則姬天缺只要得能脫身,我必立誓活剝今夜在場諸人人皮,及殺盡『閃電神乞』與『乾坤五絕』!」

  「幽冥神君」閻元景搖頭一嘆,冷然說道:「江山容易改,秉性最難移!閣元景真可惜諸大俠那片寬仁厚德之心,竟施諸蛇蠍豺狼之輩!」

  「九毒書生」姬天缺強忍內外傷毒,獰聲叱道:「閻元景休得口角傷人,言語放肆!姬天缺如今尚在你手下的四面包圍之中,你何不……」

  「幽冥神君」閻元景不等姬天缺說完,便即哂然說道:「姬天缺,你不必激將,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已說過放你,今夜若再動你一根汗毛,便不配稱為江湖人物!」

  說到此說處,向「重泉秀手」甘化桂、「紅衣火判」穆雷、「大頭鬼王」焦魁等人,微一揮手,沉聲說道:「爾等撤圍繳還『修羅白骨吹』及『修羅九寒沙』,任憑『九毒書生』自去,不准加以干阻!」

  「重泉秀才」甘化桂聞言不禁眉頭略蹙,走到閻元景身畔,一面繳回「修羅白骨吹」,一面低聲說道:「啟稟神君,俗語說得好:『縱虎容易擒虎難』……」

  姬天缺耳音極銳,一陣縱聲狂笑,接口說道:「閻元景,他說得對,縱虎容易擒虎難,他日你若落在我的手中,姬天缺絕不會有此寬洪大量!」

  閻元景止住甘化桂,不令再言,轉面對「九毒書生」姬天缺,淡淡一笑說道:「閻元景為了敬佩及遵從『閃電神乞』諸明大俠所命,今日既願縱虎歸山,他日自亦不惜以身餵虎!姬天缺,你還不快走,再欲多言無非自招其辱!」

  姬天缺看出對方確是放過自己,面上雖強裝得若無其事,其實背心早已冷汗流地,狠狠獰視「幽冥神君」閻元景幾眼,肩頭微晃,便往那「子午峪」口縱去!

  姬天缺立腳之處,距離峪口大約五丈有餘,若在平時,簡直可以說是晃身即到,但如今卻接連兩縱,尚差七八尺遠,可見所受內外傷毒,實在不淺!

  他身形剛到「子午峪」山,背後突又傳來「幽冥神君」閻元景那種冷冰冰地語音叫道:「『九毒書生』,暫留貴步!」

  姬天缺以為對方臨時變計,心頭一凜,暗在右掌中扣了一把淬毒烏針,停步回頭,冷然問道:「閻元景,江湖人物可殺而不可辱,你這等嘮嘮叨叨,令姬天缺很不耐煩!」

  閻元景縱聲大笑說道:「姬天缺你儘管放心,閻元景決不會出爾反爾!我不過為了天涯海角,找你太難,想請你自己定一個下次相見之時,與相見之地!」

  「九毒書生」姬天缺今夜的這些啞巴虧,吃得委實滿頭是火,心中也亟思早日報復,所以聞言略一沉思,便即答道:「半月以後,我們在福建武夷絕巔,互作生死一搏!」

  「幽冥神君」閻元景看著「九毒書生」姬天缺一笑,說道:「你右臂所中『修羅九寒沙』陰毒,及胸前肩頭的滾油淋傷,換了常人,可能不治。即令再好的內家功力,恐怕也需十日以上,始能痊癒!所以半月之期,略嫌倉促,何況彼此既作生死搏鬥,閻元景也不願你到時再復有所藉辭,何不乾脆下月十六黃昏時分,在福建武夷絕巔一會!」

  姬天缺此時確已對所中寒毒,及滾油傷痛,有點難於禁受,亟待服藥運功,自行療治,故而只微微頷首,鼻中低「哼」一聲,黑衣再閃,身形便消失在「子午峪」口!

  他這與「幽冥神君」閻元景定約福建武夷之舉,其中別含深意,原來姬天缺自從「笑面閻婆」孟三娘突棄羅浮基業,帶走手下得力黨徒「二雲一鬼十大遊魂」,隱跡不見以後,心中便覺孟三娘這種異常舉措,太已可疑。遂在「羅剎教」下稍為接近孟三娘徒黨之中,仔細探聽,果然探出孟三娘是接到她師弟「玉簫郎君」潘午的一封翠鳥傳書,才放棄「萬梅谷」基業,率領徒黨,隱跡不見!而「玉簫郎君」潘午,卻係攜同常碧雲化身的孟浮雲,往福建武夷採藥,一去不回!

  姬天缺根據孟三娘的性情行徑,及前因後果,細加判斷,認為她與「玉簫郎君」潘午,可能有甚奇遇,在武夷或其他秘境以內,苦心參究某種神妙武學,以期再出江湖之際,一舉盡服天下稱尊宇內!加上自己如今孑然一身別無黨羽,故而與「幽冥神君」閻元景,定約武夷,希冀或許能巧遇「笑面閻婆」孟三娘等人,有所助力!

  他這種算計,不可謂之不精,但俗語說得好:「千算萬算,不及蒼天一算」!若非「九毒書生」姬天缺惡貫尚未滿盈,本書續集之中,還要被他把整個江湖,攪得血雨腥風,驚天動地引起無數可歌可泣,驚險纏綿的奇妙情節,幾乎便因算計太精之故,自己把條性命,送在了武夷山內!

  「幽冥神君」閻元景所說絲毫不錯,姬天缺離開羅浮山「子午峪」後,敷藥療傷,行功驅毒,足足將息了十二日之久,才算復原如舊!

  這一路他因生怕閻元景萬一變計追蹤,乘自己傷毒未痊之際,提前下手,所以毫未停留,傷毒痊時,人已到了武夷山境!

  越想那夜在山神廟內,所上惡當及所受惡氣,越覺心頭奇怒難忍,遂反複苦思,怎樣才可在這武夷相會之下,設法也讓對方遍嘗苦楚以後,再行一一處死!

  但似乎智窮力絀,想來想去,也不曾想出個所以然來!姬天缺心煩意亂之下,打算索性去往武夷絕頂,看看當地形勢,或許觸動靈機,再作決定!

  武夷又名「武彝」,在福建崇安縣南,為仙霞山脈起頂,綿亙百餘里,群峰競秀,列嶂排雲,景物頗稱靈奇幽邃!

  群峰之中,以二仰峰獨秀群巒,巍然矗立,姬天缺既與「幽冥神君」閻元景訂約武夷絕巔,遂施展輕身功力,飛登這三仰峰頭,勘察形勢!

  姬天缺因仿效「奪魂旗」的習性行動甚久,素來不喜在白晝有所施為,故而他上得三仰峰頭,已是初鼓早過,二更未到!

  時屬正月廿八,天氣雖晴,但長空之中,除了星光閃耀以外,卻看不見嫦娥仙子的半痕指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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