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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田翠翠冷然答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田翠翠確實有這種意思。因為楊老朋友是成名在三十年前,你不會知道如今出了多少青年好手?常言道『老不以筋骨為能』,又道是『瓦罐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前亡』,楊老朋友何必定要以風燭殘年,去與獨孤策那等少年精壯拼命?萬一把畢生威望,斷送一朝,你還能夠再活得上六七十歲麼?」

  這一席話兒,把位昔日一跺腳能使武林亂顫的「三烈陽魔」楊叔度氣得臉色如冰,目光如火!

  「天香羅剎」秦妙蓮因不知坐在自己身邊,被稱為「慕容碧」的青衫少年,就是獨孤策,故而尚對田翠翠為何與楊叔度,如此針鋒相對,有些莫名其妙?故聞言深恐楊叔度臉上太下不來,遂趕緊含笑說道:「楊兄,我這位田家妹子,性愛詼諧,楊兄不必介意。」

  楊叔度面色陰沉地,緩緩說道:「田姑娘,你不必賣弄口舌之利,你是不是要我楊叔度顯露幾手老古董的玩意兒,才肯說出獨孤策的蹤跡何在麼?」

  田翠翠早已成竹在胸,接口說道:「常言道拋磚引玉,你且不必顯露什麼罕世絕學,讓我先獻薄技,替你開上一條路兒。」

  話完,突然默運真氣,張口猛吸,竟把楊叔度手中的大半杯美酒,吸得變成一道酒泉,自杯中凌空飛起,直投田翠翠的口內!

  剎那之間,杯乾酒盡,田翠翠眉籠得色地,向「三烈陽魔」楊叔度,傲笑說道:「楊老朋友,我田翠翠的這一手『神龍吸水』,自言不俗,你若能照樣施為,我便告訴你幾個獨孤策的可能去處!」

  楊叔度自然識貨,從這「神龍吸水」一技之上,看出「綠衣幽靈」田翠翠果然功力極高,並不比自己弱了多少,遂暗凝真氣,揚眉答道:「田姑娘既然這等說法,楊叔度也只好東施效顰,勉力一試。」

  語音方落,目光一注田翠翠手中酒杯,杯中餘酒立即化成兩線酒泉,激射而起!

  田翠翠靜等楊叔度把酒吸完,笑吟吟地說道:「楊老朋友好高明的『兩儀真氣』,就憑你這一手『雙龍吸水』,業已使我覺得生薑還是老的辣,虎老仍有威風在,你可以去找那獨孤策了!」

  楊叔度聽對方盛讚自己的「兩儀真氣」,不禁也微有得色,傲笑說道:「田姑娘,楊叔度既然極為僥倖地,通過考試,你應該告訴我那獨孤策的可能去處了吧?」

  田翠翠笑道:「楊老朋友,你怕不怕跑路?」

  楊叔度軒眉笑道:「我雖不敢說視須彌如芥子,卻也視千里若戶庭。」

  田翠翠聽得連連點頭,嬌笑說道:「這樣就好,因為那獨孤策居無定所,行蹤飄忽,楊老朋友倘若定欲找他,恐怕難免要東西南北,踏遍天涯!」

  楊叔度目中厲芒一閃,冷「哼」說道:「他登天,我追上『靈霄殿』,入海,我追下『水晶宮』!」

  田翠翠失笑說道:「楊朋友既然與那獨孤策如此恨重一天二地,仇深四海三江,我卻要唸首詩兒給你聽了。」

  楊叔度苦笑說道:「田姑娘,我不是要聽你唸詩,是要請你告訴我那獨孤策的可能去處。」

  田翠翠早已成竹在胸,聞言之下,媚笑說道:「獨孤策的性情怪異,到處萍飄,這首詩兒,就是他的所有可能去向,難道楊朋友不要聽麼?」

  楊叔度慌忙說道:「請唸,請唸!」

  田翠翠妙目流波,似有意似無意地,先向身旁坐的獨孤策,瞟了一眼,然後才曼聲吟道:「夏日長居吐魯蕃,秋來愛出玉門關;嚴冬大雪山中住,三春花發戲人間!」

  這四句詩兒,真把獨孤策聽得有些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趕緊舉杯自飲,加以掩飾。

  楊叔度卻雙眉深皺說道:「這獨孤策真是怪人,他居然夏天要住『吐魯蕃』,冬天要去『大雪山』……」

  田翠翠接口笑道:「武林中人,講究的便是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倘能酷夏重裘不汗,嚴冬葛衣不寒,才算在內五門功夫以上,略具火候!常言道得好:『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楊老朋友是高明無比的大行家,你應該從我所告夏住『吐魯蕃』,冬居『大雪山』二事之中,看得出那位獨孤策,內功造詣,絕非流俗!」

  楊叔度臉上殺氣又濃,陰森森地說道:「我知道這獨孤小輩,造詣深厚,不然他也殺不了我的女兒!」

  「天香羅剎」秦妙蓮一旁插口笑道:「令嬡是否獨行遇害?」

  楊叔度搖頭答道:「她是與她丈夫林青傑同行。」

  秦妙蓮含笑說道:「令婿怎未與楊兄同來尋那獨孤策報仇?」

  楊叔度長嘆一聲說道:「內子楚綠珠因鍾愛她獨生女兒太過,聞報噩耗以下,未免急痛神昏,竟把林青傑一掌震死!」

  田翠翠火上加油地,一旁說道:「愛妻致病,愛女慘死,愛婿身亡,此仇焉能不報?怪不得楊老朋友不辭踏遍天涯,也要追尋那獨孤策的蹤跡。」

  楊叔度咬牙說道:「田姑娘說得不錯,楊叔度鐵鞋踏破,此志不磨!多謝你指點之德,我要告辭了。」

  田翠翠笑道:「楊老朋友要去哪裏?」

  楊叔度蔣面獰厲神色地,揚眉答道:「獨孤策既然『秋來愛出玉門關』,我少不得也要往西北『新疆』的大漠之中走走!」

  田翠翠點頭笑道:「楊老朋友這樣做法極對,因為你若不乘秋冬之際,在『玉門關』外,『大雪山』中找他,則一等三春花發,獨孤策便將遊戲人間,更必無法尋找。」

  楊叔度聞言,雙拳微抱,紅袍一飄,便化成一條電掣紅影,馳向「丹桂峽」外。

  田翠翠目送這位蓋世魔頭身形杳後,不禁目注獨孤策,笑得花枝招展!

  「天香羅剎」秦妙蓮蹙眉說道:「翠妹,我知道你說的不是實話,這老魔頭上了你的一個莫大惡當!」

  田翠翠冷笑說道:「這種倚老賣老,高傲孤僻,目中無人的老魔頭,自然要給他個當兒上上!眼前有佛不拜,卻要跋涉千里,遠出『玉門』,真叫我笑得差點透不過氣!」

  秦妙蓮「哦」了一聲,目光微注獨孤策,向田翠翠訝然問道:「遠在天邊,近在目下,眼前有佛,何必靈山?翠妹既然這樣說話,莫非這位老弟,不是什麼慕容碧,而就是『三烈陽魔』楊叔度渴欲相尋的獨孤策麼?」

  女子多半善妒,尤其對心愛情郎,更決不肯給旁人分饗杯羹!田翠翠起先要把獨孤策介紹與「天香羅剎」秦妙蓮之語,只是針對秦妙蓮所嗜,隨口示好而已!

  如今人既在側,怎甘再遵前約,遂一面後悔失言,一面加以掩飾地,接口笑道:「蓮姊猜得只差一個字兒,他是獨孤堅,獨孤策是他哥哥,長得比他更魁梧,更英俊呢!」

  獨孤策聞言,自然立即瞭解田翠翠的用意,心想僅僅應付一位「綠衣幽靈」,總比同時再應付一位「天香羅剎」,要比較容易,故而也就默然自承為獨孤堅,不曾說明獨孤策是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秦妙蓮想不到其中還有這些周折,她對於這位所謂「獨孤堅」的器宇風神,業已深為傾慕,聽說獨孤策居然更英俊,更魁梧,委實不禁春生雙頰,心中一蕩!

  田翠翠雙頰之上,浮現一種詭秘笑容,向秦妙蓮說道:「蓮姊,你知道我送了一件奇罕禮物?」

  秦妙蓮茫然不解,田翠翠又復嬌笑說道:「在蓮姊未曾獲得我準備引介給你的獨孤策以前,把『三烈陽魔』楊叔度那塊老骨頭抱在懷中啃啃,料來總比一些凡夫俗子,有味得多!」

  秦妙蓮失笑說道:「翠妹此語何意?楊叔度不是業已西奔『玉門關』於麼?」

  田翠翠滿面得意神色,格格笑道:「大漠風砂中那座『玉門關』,那裏比得上蓮姊這座生香活色的『玉門關』?我包管那『三烈陽魔』楊叔度,不出半個時辰,必將重回『丹桂峽』,甘為『天香羅剎』的裙下之臣。」

  秦妙蓮聽出田翠翠話中有話,微蹙雙蛾,尋思究竟。

  獨孤策也頗覺起疑,但不知田翠翠葫蘆之中,究竟賣的甚藥?

  畢竟還是秦妙蓮老於此道,身是行家,在略加推測之後,恍然大悟地,向田翠翠發話問道:「翠妹,我明白了,你定然是有意借那比較『神龍吸水』功力之舉,而使楊叔度中了算計!」

  田翠翠點頭嬌笑說道:「我在我手中那杯美酒之內,暗暗加了一粒『羅漢蕩心丸』,楊叔度既已糊裏糊塗地,吸進腹去,少時藥性一發,不立即回轉『丹桂峽』,求你這『天香羅剎』慈悲慈悲,佈施上些楊枝甘露才怪?」

  秦妙蓮「呀」了一聲,皺眉說道:「翠妹你這件事兒,辦得不僅太以捉狹,似也不太妥當。」

  田翠翠揚眉笑道:「不妥之處何在?難道蓮姊認為楊叔度這根老骨頭,毫無滋味,不值得啃上一啃?」

  秦妙蓮臉上微紅,搖頭示意。

  田翠翠眼珠一轉,失笑問道:「我明白了,蓮姊是怕那『七柔陰魔』楚綠珠妒心大發,醋海興波,會尋到『丹桂峽』來,加以問罪?」

  秦妙蓮「哼」了一聲說道:「翠妹不要看輕了我,『天香羅剎』大概還不會懼怯什麼『七柔陰魔』!」

  田翠翠微笑說道:「蓮姊既然不怕『七柔陰魔』醋海興波,而又覺得『三烈陽魔』到底比一般凡夫俗子,滋味好些,則小妹此舉,倒足以媲美古人的了。」

  秦妙蓮苦笑問道:「翠妹,你這種手段,還能媲美古人麼?」

  田翠翠得意笑道:「可以媲美酉廂,我是『一杯美酒牽紅線,引得陽魔拜玉關』,難道還不足前後輝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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