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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百里夫人見了她的深思神情,愕然問道:「虞令主,你在想些什麼?」

  虞心影謹記「青旛仙客」衛涵秋所告隨時在不著痕跡之下,把握挑撥機會,遂揚眉微笑說道:「我是在想百里夫人合為武林霸主,畢竟洪福齊天,剛剛損失了一位『毒手人妖』林赤鳳,走了一位『千面劉基』賽伯溫,便來了什麼更高明的『南荒二怪』。」

  百里夫人忽似觸動靈機,悚然說道:「哎呀!虞令主的這幾句話兒,使我觸動靈機,這『南荒雙怪哭笑雙翁』容家兄弟,似乎來得太巧?」

  虞心影毫不正面挑撥,施展最上乘的離間方法,使百里夫人自行起疑,遂在聞言之下,愕然問道:「百里夫人,你這『來得太巧』四字,是何用意?」

  百里夫人揚眉冷笑說道:「賽伯溫剛走不久,『哭笑雙翁』便來,似乎過分湊巧?我懷疑那廝倚持他精擅易容之術,又以另一副面目,來我『玄冰凹』中鬼混。」

  虞心影搖頭笑道:「夫人不必多疑,因為這『哭笑雙翁』,是兄弟二人,『千面劉基』,縱有天大本領,也不可能會分身之術。」

  百里夫人冷笑說道:「那倒也說不定,他或許與其他黨羽串通,故意假借『哭翁』容不笑、『笑翁』容不哭兄弟的身分前來,使我不加疑慮。虞令主難道忘了適才在『議事廳』內,我們所中他的『計中之計』是多麼出人意外?多麼高明可怕?」

  虞心影見自己輕描淡寫,旁敲側擊的幾句話兒,已使「蛇髮妖婆」百里夫人心中對「哭笑二翁」容家兄弟,深種疑根。不禁暗喜得計,索性再向百里夫人,大事揄揚奉承,含笑道:「方才之事,是夫人毫未提防,始為那廝所乘。如今夫人戒意已深,且慧眼靈心,絕無翳蔽,賽伯溫再若想故技重施,便自投羅網,成了不走天堂路,自入鬼門關了。」

  百里夫人傲然獰笑道:「虞令主說得不錯,我自己也頗有這份自信,故而我們接進『南荒二怪、哭笑雙翁』容家兄弟以後,便要先試探來人身分真假?是真便罷,倘若被我察看出些破綻漏洞,馬跡蛛絲,即替我那慘死的鳳兒,報仇雪恨的了。」

  魏老婆婆一旁聽得接口說道:「老妹子,你要試探來人身分真偽之舉,我極為贊成,並可貢獻一條包可試出容家兄弟是真是假的絕妙主意。」

  百里夫人目注魏老婆婆揚眉問道:「老姐姐有何高見?快請賜告,小妹立辦。」

  魏老婆婆怪笑說道:「這事極為容易,也絕不會有甚謬誤,因為容不笑及容不哭兄弟,是以『銷魂哭』摧心笑等兩技成名,貌相可以偽裝,功力卻無法假冒,老妹子只消由此一試,便可立知究竟了。」

  百里夫人點頭讚道:「老姐姐所見,的確是高明,我們少時便在接風宴上,要求來人表演『銷魂哭』、『摧心笑』等兩樁罕世奇技便了。」

  虞心影聞言,不由秀眉微蹙,因為魏老婆婆所作建議,確頗高明,百里夫人試他「哭笑雙翁」容家兄弟的真偽之後,懷疑立釋,自己便不易從中挑撥離間,使群雄互相猜忌,自消實力。

  她起初頗為懊喪,但轉念一想,便自釋然,暗忖自己何必如此急於求功呢?且見機行事,隨時掌握,才不致引起百里夫人等兇邪疑忌。

  一行人互相商談之下,業已走到「玄冰凹」口。

  「玄冰凹」外,站著兩人,虞心影一眼看去,便知道這種異相兇邪,必是真牌實貨,根本無法裝扮。

  因為這兩位老人,均是穿了一件白色長袍,在身材方面,簡直是高矮、肥瘦,完全相若。

  年齡更復相若,全是滿頭的白髮,和盈尺長鬚,看去約莫有八九十歲,甚至九十以上。

  臉形也絲毫無異,換句話說,就是從這「南荒二怪、哭笑雙翁」的背後,或側方看去,根本分辨不出他們誰是容不笑?誰是容不哭?

  是哭?是笑?必須從正面察看。

  如今,虞心影從正面迎去,故而看得清清楚楚。

  只見這兩位怪人眉眼口鼻的部位形狀,仍極相似,並無多大區別。但眉梢、眼角、鼻凹、唇邊,所流露的神情,卻顯然迥異。

  左邊的一個,眉梢帶喜,眼角含悅,鼻凹呈歡,唇邊掛笑,滿面都流露出一團的和氣。

  右邊的一個,眉梢帶怨,眼角含珠,鼻凹呈悲,唇邊掛苦意,滿面都流露出一片的悲容。

  不必由「蛇髮妖婆」百里夫人再作介紹,虞心影、魏老婆婆,以及聞人俊等,一齊心中明白,知道右邊的白袍老者,是「笑翁」容不哭,左邊的白袍老者,是「哭翁」容不笑。

  「笑翁」容不哭一見百里夫人,便打了一個「哈哈」,揚眉狂笑說道:「百里夫人,我弟兄僻處南荒,遁跡世外,幾被江湖友好,完全遺忘,想不到還會接到你的『玄冰大會』請柬。」

  百里夫人梟鳴似的「格格」笑道:「玄冰大會,廣聚群豪,也是近二三十年以來,那些自命俠義之人,與我們這些被稱為兇邪之人的一場總決鬥。我遂飛柬相邀,但卻想不到兩位容兄,竟肯惠然光降,為我『玄冰凹』中生輝不少。」

  「哭翁」容不笑喪著一張臉色,沉聲說道:「我們老弟兄倆,懶散已久,本不想再湊這場熱鬧。只因和你相識多年,深恐你在『玄冰大會』之上,運數當終,有甚三長相短,遂終於趕來,勝則叨光一些吃喝,敗則替你送終,你看我們這『南荒二怪』,還算夠義氣麼?」

  虞心影聽得暗暗稱奇,心想這位「哭翁」容不笑不單神情悲悽,語聲冷酷,竟連說起話來,都含意不祥的,使人好不喪氣。

  百里夫人因深知這弟兄兩人的怪異性情,遂毫不在意,含笑說道:「兩位容兄,我來替你們引介幾位武林友好,然後再設宴接風。」

  語聲一了,首先指著魏老婆婆,含笑說道:「這位就是名震乾坤,號稱『白髮殺人王』的『玉杖泥丸』魏老婆婆。」

  「笑翁」容不笑,「哈哈」一笑說道:「久仰,久仰,老婆婆,你雖號稱『白髮殺人王』心辣手黑,殺人成癮,但卻須念在我兄弟是『南荒』遠客份上,莫要讓我們嚐嚐什麼『玉杖泥丸』的滋味才好。」

  魏老婆婆失笑說道:「容大兄休要取笑……」

  一語未了,那「哭翁」容不笑,忽然「嗚嗚」大哭起來,向「蛇髮妖婆」百里夫人,悲聲道:「百里夫人,你怎麼明知她是『白髮殺人王』,還會和她沆瀣一氣?你著這位老婆婆兩隻眼睛,多兇?多毒?你在『玄冰大會』較技之上,縱不慘遭那些自命俠義之人的毒手,也多半會被這位『白髮殺人王』,害死的呢。」

  魏老婆婆聽得不禁怫然動怒,剛剛「哼」了一聲,「蛇髮妖婆」百里夫人便趕緊賠笑說道:「老姐姐擔待一些,容大兄和容二兄的性格如此,一向都是詼諧玩世。」

  魏老婆婆雙眉一皺,正想發話,那位「哭翁」容不笑又復以一種悲切語音,苦著臉兒說道:「老婆婆,你不要生氣,我們經過百里夫人這一引介,業已算是朋友,容不笑縱或有甚言語不周的得罪之處,將來等你死後,在你靈前,多多哭上幾聲,也就可以抵得過了。」

  魏老婆婆委實被這位「南荒哭翁」弄得惱也不是,不惱也不是的啼笑皆非,尷尬已極。

  百里夫人見事不妙,趕緊設法移轉話頭,指著虞心影,向容不哭容不笑兄弟,含笑說道:「容大兄、容二兄,我再為你們介紹一位在當世武林中,名頭頗大的巾幗奇俠,這就是號稱『北令南旛』之一的『紅葉令主』虞心影。」

  「笑翁」容不哭「哈哈」笑道:「奇怪,奇怪,在我這化外野人的心目之中,虞令主應該是自命俠義的一流人物,卻怎會與什麼『蛇髮妖婆』、『白髮殺人王』等,互相契合了呢?」

  「哭翁」容不笑用他那種極為難聽,似哭非哭的語音,苦著一張喪氣臉兒,接口說道:「這理由還不明白麼?常言道得好:『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又道是:『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知道這位『紅葉令主』混跡『玄冰凹』中,安的是什麼心?」

  虞心影聞言之下,心想自己還未對他們挑撥離間,這「南荒二怪哭笑雙翁」容家兄弟,竟然反向百里夫人,挑撥自己,遂繃著臉兒,沉聲說道:「容二先生,虞心影本著敬老尊賢的江湖規矩,暫且讓你一次。但你若再復如此信口胡言,卻莫怪我說不揣鄙陋,領教領教你的南荒絕藝。」

  「哭翁」容不笑聽了虞心影這番話兒,竟把嘴兒一撇,「哇哇」大哭。

  虞心影愕然問道:「我說錯話兒了?你怎麼這樣哭法?」

  容不笑不理虞心影,轉過面來,邊自舉袖拭淚,邊向百里夫人說道:「百里夫人,你既知道我弟兄的脾氣性格,又復馳函邀請,應該事事均能擔待才對,結果我弟兄剛剛到此,尚未進入『玄冰凹』內,便在凹口,被這位虞心影姑娘,擺出什麼『紅葉令主』威風,把我們罵得狗血淋頭,怎不叫我老頭子心中難過?……」

  語音至此便頓,又復傷心難禁,「哇哇」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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