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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回 西風魔影血雨飛

  車轔轔,馬蕭蕭……

  這是唐代大詩人杜甫「兵車行」的起句。

  如今終南山麓的一條古道上,在斜陽殘照,西風獵獵之下,也聽見了轔轔車響,蕭蕭馬鳴。但來的卻不是兵車,而是一輛靈車。

  車上棺柩,係楠木所製,漆得烏光閃閃,頗為氣派!

  不過更氣派的是左右護柩之人,竟是在當代武林中極負盛名的「祁連雙劍」!

  這輛靈車,是由四匹健馬拖曳,除了「祁連雙劍」中的「笑書生」端木傑,及「鐵面崑崙」李不凡,在靈車左右,跨馬護行以外,車後還有一輛單套篷車,車中坐的是「笑書生」端木傑之妻,「飛環俠女」岳鳳,暨一對年約三歲,均極俊美的可愛男女幼童。

  女童是端木傑之女端木淑,男童則是棺木中死者一代大俠「摩雲手」谷嘯天的獨子谷家麒。

  靈車由西往東,走到終南山中一座百丈峭壁之下,突然自峭壁後閃出數十人來,當先三人,攔路抱拳,向「祁連雙劍」說道:「谷大俠生平仁義,義滿江湖,不想忽作古人,他靈柩既過終南,請容我兄弟一祭!」

  「祁連雙劍」中的大俠,「鐵面崑崙」李不凡目光微注,認出這攔路三人,是黑道中一流兇徒「終南三鳥」鮑氏兄弟,不禁面色微沉說道:「三位鮑當家的,若想向谷大俠英靈致祭,必須等李不凡、端木傑將靈車護送到藍田谷家村後,公開舉行,這樣草草不恭,恕我有違尊命!」

  「終南三鳥」中的老二「毒心飛梟」鮑揚,聞言冷笑說道:「綠林好漢,雲集終南,齊欲向谷大俠一致最後敬意,怎的還說草草不恭?」

  「笑書生」端木傑「哦」了一聲,冷笑說道:「原來除了『終南三鳥』鮑氏昆仲以外,還有其他武林朋友,埋伏在此!」

  端木傑語音方了,連聲厲嘯,突震心神,在這百丈峭壁的密林豐草奇松怪石之間,又復有五六位綠林巨寇,紛紛現身縱落!

  「鐵面崑崙」李不凡,見來人無一不是出類拔萃的有名兇徒,眉頭方自略蹙,「毒心飛梟」鮑揚業已手指剛剛現身的眾巨寇,得意狂笑說道:「李大俠請看,『飛羅漢』法元大師、『鐵笛真人』靈靈道長、『五湖龍神』裴通海、『追魂客』喬沖、『鐵掌震中原』邊大壽等,一齊在此,加上鮑通鮑揚鮑永兄弟三人,應該算得上是一場頗為盛大的綠林公祭!你們『祁連雙劍』,雖然藝業不群,但目前強弱眾寡,太以懸殊,倘若敬酒不吃吃罰酒,就難免弄得灰頭土臉,自討無趣的了!」

  「笑書生」端木傑雖見這「毒心飛梟」鮑揚,倚仗人多勢眾,耀武揚威,卻仍毫無怯色地,冷笑說道:「既稱綠林公祭,必當有位領導群雄的主祭之人,諸位雖然平素各霸一方,聲威顯赫,但誰敢自負足以領導……」

  話音未了,「追魂客」喬沖陰森森地接口答道:「端木大俠不要挑眼,只要等香案供物擺齊,包你有足以領導南七北六十三省全體綠林道的人物,出面主祭!」

  「笑書生」端木傑聽得愕然說道:「足能領導南七北六十三省整個綠林道之人是誰?除了七年前敗在棺中死者『摩雲手』谷大俠『摩雲神掌』之下,因而遁世隱跡的『陰風叟』濮陽赫外,我還真想不出再有他人,具此身份。」

  「追魂客」喬沖冷然說道:「究竟是誰,少時自知,鮑二兄,你還不快令手下,擺設香案供物恭候。」

  「毒心飛梟」鮑揚聞言,遂指揮手下,自百丈峭壁之後,抬出預先準備的供桌,擺設香燭等物。

  「笑書生」端木傑向「鐵面崑崙」李不凡笑道:「大哥,他們既然有人領導,我們就讓他們舉行一次綠林公祭也好!」

  「鐵面崑崙」李不凡目中暴射精光,冷然點頭,與「笑書生」端木傑一換眼色,雙雙飄身下騎!

  直等供案香燭擺齊,百丈峭壁之後,一聲陰森森的冷笑起處,緩步走出一位身材略為瘦削,兩隻鷹目,炯炯生威的白髮微鬚老叟!

  「笑書生」端木傑向「鐵面崑崙」李不凡瞿然說道:「大哥,來人果然是隱跡七年之久的『陰風叟』濮陽赫!」

  「鐵面崑崙」李不凡面色沉重地,與「笑書生」端木傑交換一瞥眼色,均自搶在「摩雲手」谷嘯天靈柩之前,雙雙並立,由端木傑抱拳叫道:「濮陽老當家的,『大巴山英雄會』後,一別七年,不想老當家的精神矍鑠,益發健朗了!」

  「陰風叟」濮陽赫走到供桌之旁止步,抬頭目注「摩雲手」谷嘯天靈柩,臉上現出一片感嘆惋惜神色,緩緩說道:「七年前『大巴山英雄會』上,一場龍爭虎鬥,濮陽赫敬承『摩雲手』谷大俠半掌之教,含羞帶愧,遁跡終南,期以十年,重練『陰風煞手』,本來不等期滿,決不重出江湖!但誰知蒼天不佑,谷大俠居然撒手塵寰,遂逼得我這當年舊識,不得不提早三年出世,向谷大俠靈前,拈香致祭,略盡心意!」

  話音至此一頓,突然目注「祁連雙劍」,皮笑肉不笑地,冷冷問道:「李大俠、端木二俠,濮陽赫有一事想在兩位台前請教!」

  「鐵面崑崙」李不凡,應聲說道:「老當家的有話儘管請問,李不凡端木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哪裡當得『請教』二字?」

  濮陽赫一雙鷹目之中,精光微閃,凝注靈柩有頃,蹙眉問道:「濮陽赫七年來雖然足跡不出終南,但耳目尚能觀察江湖大事!風聞谷嘯天谷大俠,近年苦練專門剋制我『陰風煞手』的『三陽神功』,並頗有成就,他卻因何病,一旦歸真,萬緣撒手!」

  「笑書生」端木傑搖頭答道:「常言道得好:『閻王注定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任憑何等英雄,一旦大限臨頭,無常一到,誰能勾消生死簿?拒入鬼門關!還不均是乖乖地拋下畢生事業,蓋代聲名,聽由黃土埋身,化作一堆朽骨!」

  「陰風叟」濮陽赫雙眉一軒說道:「聽端木二俠這等說法,谷嘯天是無疾而終的了?」

  「鐵面崑崙」李不凡接口答道:「谷大俠三年前因愛妻難產,子存母死,他夫妻情愛深重,旦夕追思,鬱鬱致病,以致終告不起!」

  「陰風叟」濮陽赫聽得眉頭一挑,目射精光,臉上現出一絲陰森無比的笑容說道:「幸蒼天有眼,谷大俠居然有後,他這位公子是否就在那輛篷車以內!」

  「笑書生」端木傑突然雙目電射神光,注視「陰風叟」濮陽赫,沉聲問道:「濮陽老當家的,你與『摩雲手』谷嘯天有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

  「陰風叟」濮陽赫搖頭笑道:「七年前『大巴山英雄會』上的半掌因緣,哪裡當得起『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之喻?」

  端木傑依舊沉聲問道:「濮陽老當家的既與『摩雲手』谷嘯天無甚不解深仇,何必還對他這父母雙亡的幼子,放不過手?」

  「陰風叟」濮陽赫搖頭大笑說道:「端木二俠,休要誤會,常言道:『人死不記仇』,今日一見『摩雲手』谷大俠靈柩,濮陽赫連『大巴山英雄會』舊事,均已冰釋,怎會對他幼子有所不利?我只是欣喜故人有後,想看上一眼,略減心頭悽楚之意罷了!」

  「笑書生」端木傑聞言遂向篷車以內的愛妻「飛環俠女」岳鳳叫道:「鳳妹,濮陽老當家的既然如此說法你就把家麒侄兒,抱在手中,讓他看上一眼!但任何人只要走近篷車的五尺以內,你便施展專破內家真氣的『寒鐵飛環』,及從來未曾用過的『淬毒萬芒針』,向其下手!」

  端木傑語音才畢,車簾便開,「飛環俠女」岳鳳把「摩雲手」谷嘯天之子谷家麒,攬在懷中,右手持著專破內家真氣的「寒鐵飛環」,左手握著一筒得自綠林巨寇手內,江湖人物聞名喪膽的「淬毒萬芒針」,妙目籠威,玉容含煞地,向「陰風叟」濮陽赫冷冷注視!

  濮陽赫盯了谷家麒幾眼,神色凝重地伸手端起供桌上的一杯酒來,仰天大笑說道:「且喜故人有子,濮陽赫這第一杯酒,先謝天地!」

  說完,便把杯中美酒,先行向天一舉,然後灑在地上。

  「鐵面崑崙」李不凡,「笑書生」端木傑雙雙肅立抱拳說道:「李不凡、端木傑,敬代亡友谷嘯天,謝過濮陽老當家的寬仁厚義,高抬貴手之德!」

  濮陽赫眉頭一軒,伸手取起供桌上的第二杯酒來,目注「摩雲手」谷嘯天的靈柩說道:「這第二杯酒,濮陽赫要到我老友棺前一奠!」

  「鐵面崑崙」李不凡,「笑書生」端木傑不得不側身讓路,但端木傑卻向「陰風叟」濮陽赫振聲道:「濮陽老當家的,請你莫忘了適才所說的『人死不記仇』之語!」

  濮陽赫微微點頭,閃身走到「摩雲手」谷嘯天靈柩之前五六尺處,岸然卓立,一舉手中酒杯,慨然說道:「濮陽赫縱橫武林數十年來,除了有兩三位輕易難見的絕代奇人,不曾會過以外,生平未遇敵手!七年前『大巴山英雄會』上,承教半掌,旦夕縈懷,本擬以十載光陰,苦練絕學,重會高朋,誰知今日在這西風古道之間,所見的只是谷大俠的六尺靈柩,豈不令我濮陽赫英名難復?飲恨沒世了麼!」

  「陰風叟」濮陽赫說到此處,好似心情激動已極,滿頭白髮齊飄,左手往酒杯杯沿一搭,雙手捧杯,輕輕翻掌,將杯中美酒,向前潑出,灑在「摩雲手」谷嘯天靈柩尺許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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