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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鬼卒跟上,抡叉柄便捣,“噗”一声捣在她的在前鸠尾穴上,她手脚一伸,浑身全软了,动弹不得,鬼卒一把挟起她的小蛮腰,倒拖着叉扭头便走。

  几名大汉奔近四具尸体拔出尸体上的箭,将尸体拖至泥沼旁,若无其事地将尸体向泥沼中一丢。泥浆一阵翻涌,尸体徐徐下沉。

  巢架上观战的周昌心中懔然,外表上他必须装得蛮像回事,以手掩住眼睛,扭头不敢正视,身躯战抖,呼吸一阵紧张。

  他身旁的二姑,始终用眼角的余光,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回到卧室,他伏在床上冷静地思量。依红娘子和四海狂生之间交手的情形看来,他觉得红娘子确是扎手。在江湖走动天涯寻仇期间,他对江湖的形势可说相当熟悉,见闻也相当广博,对四海狂生的生平知之甚详。那是一个专与官府打交道的江湖怪杰,手中有一大串各地重要逃犯的名单,不论逃犯所犯的罪如何,反正赏格在三百两以上的人,这位仁兄都感兴趣,按图索骥全力追寻,将那些逃犯弄到手解交官府领赏。

  四海狂生不但有许多官府中的朋友,也有不少江湖知交,手面广,所以尽管他收入奇佳,但开销也大,可是他仍然乐此不疲,认为这种追踪觅迹的事极富刺激,多年来兴趣有增无减,想不到这次却在紫沙洲送掉性命,出其不意在死在红娘子杨寡妇的手中。

  这家伙的艺业不等闲,拳剑在武林颇负盛名,如果不是大意轻敌而枉送性命,便是杨寡妇比他高明,因此血溅紫沙洲。假使属于后一种原因,那么,杨寡妇的艺业确是超尘拔俗,可怕极了,恐怕这次凶多吉少。

  他正在胡思乱想,房门倏然而开,一个人撞入,“噗”一声撞倒在地,“嘭”一声房门随即闭上了。

  他吃惊地挺身爬下床来,急急上前搀扶倒地的人,惶然叫:“你……你怎么啦?”

  被他扶起的人,正是死中逃生的年轻女郎,已是气息奄奄,显然曾经受过刑连站都站不稳。

  女郎竭力挣扎,尖叫道:“放开我,拿开你的脏手。”

  他心中一动,赶忙惊惶地放手。女郎重新跌倒在地,但挣扎着爬起来狼狈地盯着他,铁青着脸喘息片刻,厉叫道:“要杀就杀,本姑娘绝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你们岂奈我何?”

  他长叹一声,默默地返在一旁。

  女郎一怔,但无暇多想,径自坐下调息。

  邻室监视的人,似乎感到极为失望。

  直至入夜时分,两名侍女方送来晚餐。他向一名侍女问:“请问姑娘,这位闯来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侍女将他的餐食摆好,微笑道:“小姐之意,是让她在你这里养伤。”

  “什么?这……”

  “此地房间甚少,只好将她安顿在你房中。周爷,有一位姑娘陪你,岂不甚好?”

  “但……这里只有一张床……”

  “只怕你们得同衾共枕了。”

  “那怎么行,我……我是个有妻室的人……”

  侍女神色一怔,说:“你的妻子已经死了,周爷,我们此地对男女间事,从不计较,初来你也许不习惯,尔后你便不必大惊小怪了。如果你不让她在此养伤,小姐便会将她丢入泥沼。好吧,小婢去禀报小姐,说你……”

  “好,好好,请别禀告小姐,让她在此地好了。”他急急地说。

  女郎一直在留心他的举动,感到莫名其妙。他将酒菜分为两份,留一份给女郎,食毕退得远远的,以便让女郎进食。可是,侍女前来收餐具时,女郎根本不曾进食,侍女也不过问,径自撤走了餐具。

  夜来了,房中灯光明亮,静悄悄地听不到任何声息,只有他和女郎两个人。女郎倚在壁根下不住发出一两声痛苦的低声呻吟。

  他有点不忍,但又怕是红娘子布下的陷阱,因此不愿和女郎打交道。将近二更时分,他终于忍不下去了,说:“姑娘,你该到床上歇息了。小可在壁角安顿,不会打扰你的。”

  女郎仍怀有敌意,冷冷地不加理睬。

  他唉声叹气,接着说:“同是落难的人,你是不必怀疑我的。我是个有家小的人,不敢过问你们打打杀杀的事。”

  “你……你不是杨寡妇的人?”女郎满脸狐疑地问。

  “我是东流县吉阳镇的渔夫,到此地已经有四天了……”他将自己的情形说出,最后长叹一声道:“至今我还不知道他们留我在此地有何用意,我只是个会打鱼的渔夫,留下来有什么用呢?”

  女郎这才留心打量他,冷笑道:“当然有用,你没听说过杨寡妇?”

  “除了打渔,我不要知道任何事情。”

  “那鬼女人天生下贱,而你……哼!不久你便会知道了。”

  “姑娘,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他低声问。

  “杨寡妇是响马流贼的贼首之一。”

  “哎呀!那……”

  “你留在她身边,早晚不得好死,我劝你找机会逃走,不然凶多吉少。”

  “我能逃得了么?不可能的。”

  “这一带地形你熟不熟?”

  “这……大概还不陌生。”

  “只要你能替我带路,我带你逃走。”

  他错愕地注视着她,久久方摇头苦笑道:“姑娘,不,我不敢。蚂蚁尚且贪生,我不能不顾性命。如果这里的日子比打鱼好过,我宁可在这里过一辈子。”

  “呸!你这没出息的窝囊废!”女郎愤愤地咒骂。

  他往壁角下一躺,苦笑道:“如果我有出息,便不至于靠打鱼度日子,谁不想过好日子呢?姑娘,安歇罢。”

  女郎不再顾忌,径自登床和衣倒头便睡。

  邻室中黑沉沉,有语声传出,共有五个黑影,不断地从秘孔中监视着他两人的举动。一个老人的声音说:“察言观色,他会露出马脚的,夫人但请放心好了。”

  一早,睡在壁角的周昌,突被人声所惊醒,挣开惺忪睡眼,不由大吃一惊。房中,共有五个人,其中有红娘子和二姑,两名鬼卒打扮的大汉,一名侍女,两大汉抓小鸡似的,将女郎从床上拖起,架住她的双臂,往红娘子身前一站。

  “杨寡妇,你别神气,要打要杀,本姑娘绝不皱眉。”女郎恨声叫。

  红娘子沉下脸,阴阴一笑道:“我不要你皱眉,而是要你哭,你熬不过刑的,说!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本姑娘无可奉告。”

  “真的?”

  “千真万确。”

  “剥她!”红娘子冷叱。

  两大汉不由分说,抓住女郎的衣领猛地一拉,“嘶嘶嘶”一阵裂帛响,女郎的外衣被撕掉了,现出贴身的胸兜子。再传出一声裂帛响,胸兜子翩然坠地。

  女郎上身赤裸,那情景,真令男人心荡神摇。她仰天狂笑,笑完说:“本姑娘不是举世皆浊唯我独清的人,你红娘子的人全都鲜廉寡耻,本姑娘岂怕羞辱?除死无大难,你无法令我服的。”

  红娘子冷笑一声,一掌拍出,两大汉及时松手,女郎向侧一颠,被击倒在地。

  “把她剥光,绑在床栏上。”红娘子泼辣地叫。

  两大汉如狼似虎,立即动手,把女郎剥得精光,捆在床栏上。红娘子挥手令众人退出,向躲在一旁的周昌说:“你看住她,最好劝她屈服,以免皮肉受苦,生死两难的酷刑还在后头呢。”说完,冷笑着走了。

  周昌心中一阵酸,他是个外表冷静,内心软弱的人,终于心中不忍,正应了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句话,功亏一贯,经不起考验,苦笑道:“杨姑娘,饶了她吧!小的不忍见她受罪,何必……”

  “不许你多活,迫出她的口供来,知道么?”

  “小的……”

  “你大有怜香惜玉的气概哩!许你便宜行事,只要迫出她的口供来便可。”红娘子笑吟吟地说,扭着柳腰儿出房而去。

  房门重新掩上,他赶忙将女郎解下往床上一放,用衾被盖住女郎的身躯,低声道:“姑娘,用话敷衍他们,尽量拖延时间。”

  女郎闭上凤目,大串泪珠滚滚而下,咬牙切齿地说:“拖延有何好处?反正是死,要死也要死得光彩些,我绝不屈服。”

  “晚上找机会脱身,我带你走。”他附耳低声说。

  “你……”

  “我的身分无法庇护你,你必须设法拖延,缓兵之计应由你策划,我无法越俎代庖,以免启人疑窦。”

  “我……我怎办?”

  “譬如说,装伤、装病……只要拖到晚上,我们就走。”

  “你……你认为走得了么?”

  “天下绝无尽善尽善美的事,任何事皆带有三分冒险,顾忌太多只有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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