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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海鳅封权自不例外,他替东主担心,可是已出动了所有的朋友打听,消息却如石沉大海,少不了忧心忡忡,极感颓丧。

  他忙了两天,搞得精神困顿,眼中充满了血丝,显然需要休息,因此昨晚便离开船行,回家歇息一宵,以便养精蓄锐克复疲劳。

  一早,仍然细雨霏霏毫无晴意。他年已四十,仍未成家,乃弟年及三十,但已是儿女成行的人了。

  他打开柴门,抬头看看天色,自语道:“大概十天半月中晴不了,春汛快到了。”

  他穿上油绸做的雨披,戴了笠帽,出门带上柴扉大声说:“二弟,我走了,有人找我,叫他去船行找。”

  “今晚还是回来睡吧,你真的要休息了,再拖下去,要拖垮的。”屋内有人叫。

  他揉揉布满红丝的大眼,说:“我理会得,小心门户,叫侄儿女们不要出去乱跑,晚上有空我才能回来。”

  刚踏入雨中,对面过来一个老渔翁,招手叫:“封管事,到城里去么?”

  “是的……”他讶然招呼。

  “呵呵!你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凤凰洲的秋水翁,两三年不见,难怪你给忘了。”

  “秋水翁?抱歉,小的记性坏,委实记不起老伯了。老伯到敝洲……”

  “昨晚上在贵村喝多了,今早要进城走走,正好同路,走吧。”

  海鳅封权是船上人,自然不可能认识别一洲上的渔夫,毫无戒心地走在老渔夫身左,向码头上走。

  从村口到码头,约有半里地,水涨时不至淹村,小径两侧全是刚抽芽的芦苇。走了百十步,老渔夫笑道:“大管事,洲西有一艘原来的空船,不是鬼船,可否请向贵村说明,将这艘船送给老朽使用,可好?”

  “洲西漂来了一艘船?”

  “是的,是一艘快船。”

  “会不会是……”

  “管事要不要去看看?”

  “这个……小可无暇……”

  “去看看无妨,好像上面有一封书信,可惜老汉不识字。”

  “真的?”

  “怎么不真?好像还有一把刀呢?”

  海鳅封权一时好奇,终于上了大当,说:“好,我们去看看。”

  两人匆匆走向洲西,不久便到了洲岸旁,四下无人,烟雨蒙蒙。

  “船呢?”他问。

  老渔夫止步转身,笑道:“在芦苇中嘛,你没看见?”

  他大吃一惊,急退八尺叫:“咦!你……你是……”

  老渔翁的花白胡子不见,脸上的皱纹也消失了,微驼的背也平了。他所看到的,是一个脸色如古铜的青年人,怎么不惊?

  青年人揭掉雨笠,笑道:“在下方山。”

  他脸色大变,心中狂跳。

  “呔!”他怒吼,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黑虎伤心”冲上就是一拳。

  方山向侧一闪,笑道:“慢来!这一拳甚重。咦!这一记连环腿火候不差,可惜够不上部位……啧啧!这两掌叫快刀斩乱麻,掌沉力猛相当霸道,好!这一招……”

  在方山的闪惊如风,一串叫嚷声中,他连攻七掌八腿,眼看真力衰退,却连对方的衣袂也没有沾上。方山披了蓑衣,体积庞大,在狂风暴雨似的脚踢拳打下,居然沾不了身,明眼人便可看出对方相差太远,凶多吉少。

  方山反击回敬了,一声长笑,猛地以“脱袍让位”拆解对方的“双龙抱柱”,起脚轻轻一跳,“噗”一声正中丹田要穴。

  “嗯……”海鳅闷声叫,仰面便倒。

  方山将人拖上船,捆了手脚塞了嘴,丢入舱底藏好,又戴上了假须,又成了老渔夫。船放南浦南洲僻静处,将船拖上藏入乱草中,返舱易装,出来时,又变成了玉面朱唇的龙江翩翩美少年。

  巳牌初返店,恰好碰上找他的一名店伙,含笑道:“公子爷,柜上有一封信,掌柜的正差小的去找公子爷呢。”

  “我有信?谁捎来的?”

  “是一位老苍头。”

  “谢谢你。”他偕店伙到了柜旁,掌柜的呈上一封书信,他放了两锭碎银在两人手中,道谢回房。

  信是柳祯差人送来的,请他至十八株柳柳家相见。如果仆人面交,请随仆人一同前往。如果不在店,信由柜面留交。

  他略一思索,决定单刀赴会。

  天宇中云收雨止,他换了一身青袍,发结上系了一条青巾,显得温文俊逸,像位翩翩浊世佳公子……他本来就是一位佳公子。

  柳青青有了男友的消息,在柳家曾经激起一阵兴奋的浪潮。神箭柳祯夫妇,一直就为了女儿的终生大事担心。无如女儿眼界太高,高不成低不就,眼看年华虚度,双十年华的女儿尚未能找到婆家,不但做父母的忧心忡忡,亲友们也在说闲话了。早两天听说女儿碰上了一位姓龙的少年,彼此意气相投,柳祯夫妇自然欣喜莫名,如不是清明前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夫妇俩早就想将人请来见面了。

  柳青青自然不宜致书客栈邀客,因此由其父出面请佳客至宅中相见。一早,宅中便打扫得纤尘不染,华丽的花厅布置得焕然一新。

  一家子早已安排停当,仆人登堂呈上一封拜帖,说:“龙公子驾到。”

  “请客人厅中相见。”柳祯匆匆地说,人亦迎出。

  仆人将方山引入院门,沿花径徐徐走向厅门。柳祯与长子柳宗翰,已在阶上相候。

  柳祯目力甚佳,老远便看清了方山的相貌,不但人长得雄伟,器宇风标以丰神绝世四字形容并不为过,不由心中大喜过望,情不自禁降级相迎。

  方山紧走两步,长揖为礼道:“不敢当,大叔留步。”

  柳祯更是心悦,退上伸手虚引笑道:“请升阶相见。”

  方山登阶,再次行礼道:“小侄龙江,大叔定是祯公了。”

  “区区柳祯,公子少礼,冒昧相邀,公子海涵。”

  “小侄未能先期拜候,大叔恕罪。”他客气地说,转向目不转瞬向他打量的柳宗翰拱手,笑道:“这位是……”

  “兄弟柳宗翰,字鹏程。”柳宗翰回礼笑答。

  人与人之间相见,第一印象最为重要。从父子俩的神色看来,必定已对这位英俊的少年人印象极佳。

  “鹏程兄,幸会幸会。”

  “贤侄,请堂上小叙。”柳祯亲热地说。

  “小侄遵命,大叔请。”

  在厅中分宾主落坐,仆人献上香茗。柳祯向仆人说:“快请夫人出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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