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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第二十三章

  洞庭湖的湖匪足有百十股,通常各有猎食的地盘,通常派有眼线,在地盘内各重要村落潜伏,一方面留意村民的活动,注意地方武力的兴衰;一方面打听官府的动静,官兵与乡勇到达之前,匪徒得以及早撤离。一般说来,湖匪们洗劫时甚少大肆屠杀,以免引起沿湖村民的极端仇视。以湘阴以北湖滨各镇市来说,过去曾经受到湖匪的血腥洗劫,把湖匪恨入骨体,联合组成了极为雄厚的乡团,拥有各式快速的战船,以鸣锣吹角传讯,瞬息可传三二十里,警讯传到,民壮乡团立即放下活计出动,个个奋勇争先,抓住湖匪,一律格杀毫不留情,因此湘阴以北直抵岳州一带湖滨,湖匪绝迹鸡犬不惊。不予匪妥协,这是自保的最佳途径。只有不怕牺牲誓死自卫的人,才能获得真正的和平安乐。和平安乐是需要付出代价换来的,绝不会平空从天上掉到怀里来。

  湘阴以西湖滨各村镇。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一是地处偏僻,村落也稀少,人丁不多,本身就没有充分的人力,无法抵抗汹涌而来的大群湖匪。一是官府鞭长莫及,巡逻的官兵或丁勇一年也来不了三两次,兵来匪走,兵走匪来。发生不了吓阻作用,再加上匪徒的屠村威胁,想反抗的人也不得不考虑后果,只好听天由命了。天亮了,扼守湖滨安罗布网的人,纷纷撤回村中歇息。辛苦守候了一夜,饥寒交迫。浑身水淋淋。不换衣歇息岂不灾情惨重?反正白天只要派一两个人监视着湖面就够了,用不着全面把守。村东北角湖滨负责监视湖面的两个匪徒,刚换上来不久,虽说昨晚轮不到他们把守,但也因为搜索丘家的人而忙了一夜,换上来之后,虽免精神不济睡眼惺忪。“该死的!老八。”那位佩了一把七星狭锋宝刀的人向同伴说:“那几个甚么报应神,昨晚一定可以游到对面的小洪洲吗?”

  “谁知道呢?”另一名同伴老八懒洋洋地伸懒腰:“反正连活神仙大少主也不知道,你我更是胡涂。天杀的!碰上四海报应神已经够可怕了。又碰上了早年的可怕高手伏魔天罡,这次咱们真的走了亥时运,要完蛋了。”

  “说起来还真令人毛骨悚然,也难以置信。”佩七星刀的人语气中饱含恐惧:“伏魔天罡退出江湖三十年,也在江湖称霸了三十年,目下该是八十上下快进棺材的老朽了,怎么可能杀死了祖师堂法主太上真仙道真?法主已修至地行仙境界,江湖上武林风云榜前十名高手名宿,也不是法主的敌手,难道说,人愈老武功与定力皆不会退化,愈高深愈厉害。可能吗?我绝不相信。”

  “至少,昨晚被杀死的二十几个人相信。我好困,想小睡片刻养神,老八,你多担待些好不好?”

  “你别想偷懒,我比你更困……”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影。“既然你们都困。那就休息吧!”不速之客微笑着说:“我是说,永远的休息。你们为非作歹已经享受够了,真该满足地永远休息了。”

  “你是……”两人骇然同声惊问,火速拔刀。“四海报应神!”拔刀的速度不够快,刀出鞘一半人已贴身,铜戒尺左右分张,两人连闪避的机会也没抓住,一左一右两耳门各挨了沉重一击,颅骨立碎内陷。噗一声响,七星刀堕地,刀身贴地,居然能发出隐隐龙吟,刀光如一泓秋水,七颗青中带晶的星形图案隐现闪烁的光华。“好刀!”赵四爷拾起刀脱口称赞:“真武轮回刀,武林四大凶刀之一,怎么竟然落在这种稀松的小歹徒手中?上一届的刀主死神东方平,大概不在人间了。”张大爷皆同耿五妹出现在一侧,将尸体丢入草丛中。“四哥,这人不是稀松的小歹徒。”耿姑娘说:“他姓卫,煞星卫元仲,正是死神东方平的唯一得意门徒。如果他不是被四海报应神的名头所震慑,又如果他不太过倚赖这把真武轮回刀,他就不会如此稀松平常,在拔刀时送了命。”姑娘不愧称八荒潜龙的女儿,江湖见闻极为广博。

  “管他是谁的门人,这把刀我要了。”赵四爷欣然说:“云卿,劳驾把刀鞘给我。”耿姑娘在把煞星卫元仲的尸体丢入草丛之前,已把刀鞘连佩带也解下来了。“四哥,我……”耿姑娘将鞘递给他:“我不要你多造杀孽,答应我,要不……”

  “不要滥用这把刀,是吗?”赵四爷收刀入鞘:“你知道,任何兵刃在我手中,都是杀人利器。”他将铜戒尺拂了拂:“我做了五年社学的猢狲王,把这把戒尺打过几个顽皮学生的手心,但用来杀人……不说了,我不会滥用的,我们走吧!看另一路清除得怎样了?”

  “你放心,老二老三一路,有丘家五个土地带领,一定比我们这一路更顺利。”张大爷接口说:“逐一清除,分而蚕食,这种老把戏还真管用。”

  王二爷兆祥与李三爷李蛟这一组,确是顺利,收获十分丰硕。他们这一组共有九个人之多,分为三小组。李三爷与爱侣六妹晓云是一组,王二爷与丘小姑娘母女成一组,而由丘老太爷老夫妻与丘陵昌打头阵,出面引透警哨的注意,另两组则从两侧或后方猝然袭击,下手极为凶狠,绝不让警哨有发警讯的机会,三小组同心协力,连毁七处外围警哨,把村东与南端的歹徒们清除净尽,进抵村南的栅口。张大爷赵四爷与耿姑娘这一路,负责清除村北与村西的警哨,人数虽少,实力却最强,赵四爷的轻功修为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几乎快得令人肉眼难觉。可称之为幻形或变化术。加以匪徒们昨晚辛苦了一夜,本已疲劳万分,天一亮,没有强敌入侵的顾虑,也就不再躲在潮湿的隐秘处警戒,大胆地在哨所附近活动透口气,所以老远便被张大爷三人所发现,一明一暗主客易势,自然无往而不利啦!所以进展也十分迅速。

  最后,三人回到村北栅口。一声长啸,三人以震慑人心的声势,一前两后冲入看不见人踪的村落,像三个疯子,不徐不疾地长啸震天直冲村中心。他们不想多浪费精力逐屋搜索;公然长驱直入,料定藏在屋中的人,必定听声出外追逐接斗。果然不错,有三座村宅内有人闻警涌出。三人先不加理会,长啸疾进。村屋破损的光景,令三人心中疑云大起,怎么每一村宅的门窗都损坏了的?不祥的预感。爬上他们的心头。村南,八个人的啸声更是惊天动地,也向村中心疾进,声势惊人。就算在村南歇息的人,是经验丰富的高手名宿,也曾被他们这种反常的怪异入侵方式,弄得一头雾水,也心惊胆跳。这简直就像官兵或强盗冲锋;必定具有雄厚的实力。

  双方恰好到达公祠前。啸声突然中断,十一个人骇然止步。三十三具尸体横七竖八,断头戳肢惨不忍睹,血与泥混和,把整座广场的泥土全染红了,血腥中人若呕。十一个人如中雷殛,倒抽一口凉气。“天啊……”心肠最软的耿姑娘,第一个掩面叫号。丘姑娘与田氏,突然转身发呕,却又呕吐不出甚么来,发出痛苦的呻吟。赵四爷浑身在发抖,手一挥,铜戒尺发出可怕的呼啸声破空旋转飞射,不知飞往何处去了。他的手、握住了真武轮回刀的刀靶,大拇指压下了卡簧、手抖得厉害。他一双本来就又大又黑的虎目,这时显得更大、更黑、更阴森、燃烧着可怕的九幽地狱之火。“为甚么?为甚么……”张大爷痛苦地叫:“村民何……辜……”

  他们身后,追来的人愈聚愈多、二十……三十……但没有人敢冒失地冲上或出声叫喊。赵四爷发出一声兽性的震天怒啸,身形后转,真武轮回刀已经出鞘,刀上的七颗星,突然幻映出诡异的、妖气慑人的、魔鬼眼睛似的闪烁光华。刀举起了,在他的奇功催动下,刀身似乎突然消失了,变成一道长长的怪异光芒,而那七颗魔眼似的怪星,似乎正在闪烁旋舞。刀吟声更是动人心魄,似乎真有令人心向下沉、浑身汗毛森立、午夜深坠九幽的惊心动魄威力。“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畜牲!”他咬牙厉叫:“你们已经不是人了,我不能把你们当人看待。大天殛!”相距仅十余步,声出刀及。王二爷的分水刀、飞起、扑下、下击。张大爷的剑,李三爷的三棱刺,在同一瞬间左右包抄,风吼雷鸣,波开浪裂,血肉横飞。上下左右齐至,大天殛。

  三十余名悍匪与弥勒教的歹徒,百忙中奋勇拚命,作绝望的挣扎。“用不着我们上前了。”丘老太爷拉住了要跟上的小静姑,脸下的痛苦表情令人恻然:“水妖这天打雷劈的畜牲做的好事,十年来,他已屠过十七座村庄,我要去找他,我要找他……”片刻间,匪徒全倒了。“常道观!”丘老太爷叫出三个字,领先便走。村中发生的变故,常道观的人并不知道结果,仅能从可怕的啸声,与被杀匪徒的濒死惨号中,猜出情势一定不太妙。湖外,小洪洲方向,四艘钻风船正绕过洲尾,扬帆向这儿飞驶。常道观在村西的山麓,向北三里左右是湖滨,芦荻映掩中,可以看到八艘蜈蚣快艇半搁在岸上,可知水妖这股湖匪的大部份喽啰,早已到达常道观,由常道观的主事人,转派往村庄布置无罗地网。当然;首脑人物与一部份匪徒,留在常道观坐镇指挥。

  外围的伏桩看到大踏步而来的十一位男女,立即发出警讯,悄然后撤,不敢出面拦阻。张大爷一马当先向前走,激怒的情绪已慢慢平复。远远地,便看到观门外的广场,排列着五六十个人,杀气腾腾,声势惊人。“非常遗憾。”张大爷老远便说:“李教主不在,他是个怕死鬼!”

  “也许躲在观内。”王二爷说:“这些人的打扮,一看便知全是湖匪,是打头阵的人。”常道观有三进殿堂,共有近十间建筑,规模比村中任何一座宅院都大,村民们宁可花大钱建寺庙宫观,却对自己的住处不怎么重视。观门半掩,看不见里面的光景。按情理,弥勒教的人不可能也不应该躲在里面,应该与湖匪并肩应敌。这五六十名匪徒中,的确看不出有弥勒教的人。一个个结发敞胸,手中的兵刃有刀有刺有钩,却没有握剑的人,一看便知是湖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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