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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那依你之见,又待如何?”吴大风恨恨地问。“我已经概略地盘算过了,连补带罚,五千两银子也就够了。”

  “老天爷!你知道以后的日子能怎样过吗?”商大爷叫起苦来:“我辖下的六十七家粮户,怎办?”

  “先救燃眉之急,再言其他。全州二十二位粮绅,你们再聚在一起商量对策。”江庭举慎重地说“目下急办的事,是先派人找禹师爷打点,先将这五千两银子暗地里交给他,一上公堂,那就晚了。杨员外一家三十余男妇老幼已经挂炼收监,田地宅院已经查封,这时想走门路,已经来不及了。”

  “依兄弟之见,还是等岳州方面熊五爷的消息再走对策为妙。”孙杨帆提出意见:“熊五爷在知府衙有朋友打点,从官方的门路着手比较牢靠些。”

  “只怕远水救不了近火哪!孙兄弟。”江庭举苦笑。“还有两天,这两天……”室门不知何时已悄然开启,传来一声轻咳。四人吃了一惊,倏然而起。黑衣人当门而立,黑头罩仅露出五官,背系长剑,一双冷电四射的鹰目,冷然盯祝室内的四个人,商大爷认得,这人是刑名师爷冯一飞的随从之一,姓张,名定远,经常在外奔走,识时势的人干脆称他为师爷。“你们是不是聚众密谋不轨?”张定远阴森森地说:“州判大人与捕房同时接获密报,说商家有湖寇的眼线出入,想必有所图谋。现在,我要带你们走。”吴大风大为愤怒,一脚拨开长凳向室门走。“在下不知道你是哪一方的神圣,更不知道你是哪一间衙门的菩萨。”吴大风气冲冲地说:“夜入私宅,非奸即盗,你还敢说这种大话,哼!”

  “你们出来,小院里见。”张定远明笑着退走:“对付奸宄,不论用何种手段都是正当的。”

  星光朗朗,小院子里似乎只站着张定远一个人。商大爷四个人,都带了自己的防身刀剑出来的。“我是从长德来的。”江庭举手中有一把刀,首先向前走:“这里四个人,都是地方上有头有险的人物。我不知道阁下凭什么敢前来撒野,你这样做确也太过份了。现在,你打算平安地离开吗?”

  “我要带你们进捕房。”张定远斩钉截铁地说:“不要问我凭什么,也不必问我的身份,进了捕房之后,你们可以反控我。现在,你们是否打算要在下动手?”

  “恐怕是的。”张定远发出一声狂笑,两边的屋顶上同时跃下三个黑衣人。“现在,四比四。”张定远说:“一个人押解一个,是很容易的。我知道你们都是湘北的武林名家,湘西的名武馆师爷,大多数聘自常德武陵一脉,但在我眼中看来,不客气地说,你们还不成气候。”

  四友剑同时出鞘,天宇下隐隐剑鸣有如虎啸龙吟。马行狭道,船抵江心;没有人愿在无理的煎迫下束手被擒,对方这样做也太过无法无天。江庭举本来是个见多识广相当精明的人,也感到忍耐已到达无可忍的地步。即使肯忍辱吞声,被带进捕房,在对方的阴谋计算下,必定是死路一条。只有将这些人杀死,才有自救的机会。“武陵一脉虽然不成气候。也不见得肯任人宰割。”江庭举单刀一引,立下门户:“你们纠众夜劫乡绅,行同匪盗,今晚不是你们走运,就是商家凶星照命,得罪了。”单刀号称拚命,以贴身抢攻为主。

  一声沉叱,江庭举疾冲而上,刀光一闪,势若奔电,无畏地奋勇抢攻。张定远哼了一声,毫不迟疑地挥剑接招。“铮铮”两声暴响,两刀皆被轻灵的剑封偏门,爆出一串串火星。“铮!”剑架住了第三刀,刀向斜侧方震出。张定远的武功,比江庭举高出太多,剑跟踪切入、斜推,完全封死了刀势。进步近身,左手的剑决快速电光石火,点在江庭举右肋下章门穴。“捆上双手!”张定远沉喝,手一抖,江庭举魁梧的身躯凌空飞翻而起,飞出丈外砰然摔落,立即被另一名黑衣人一脚踏住了。

  一照面胜负立判,把商大爷三个人吓得心中发寒,倒抽一口凉气,手脚发僵。“常德十大名武师之一的快刀江庭举,如此而且,浪得虚名,委实让在下失望。”张定远轻拂着长剑,语气极为自负:“冯师爷把你们估计得太高了,小题大作,所以派了四个人来,其实派在下一个人来就够了。”

  “咦!你们到底是……”商大爷骇然叫:“是官呢,抑……抑或是匪?你……呃……”人影疾射而至,剑距体在八尺外,一枚枣核镖已一步击中七坎大穴,黑夜中认穴之准,骇人听闻。枣核镖控制的力道有分寸,因此可当作穴珠使用。是另一名黑衣人,身手似乎比张定远还要高明,镖中的,人亦近身,一劈掌把发僵的商大爷劈翻在地。

  “匪类胆大包天,居然敢临死反噬。”黑衣人踏住商大爷厉声说:“明天大人发兵搜你的两处下庄,一定可以捕获不少匪徒,你通匪的罪名,难逃国法。哼!这点武功,也敢倡乱?真是自寻死路。”屋顶突然传下一声银铃似的轻笑,十分悦耳。下面的人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循声抬头上望。星光下,瓦面站着三位裙袂飘飘,绰约如仙的盛装女郎,虽然看不清面貌,但从悦耳的笑声估计,三女的年龄必定不太大,年龄大的女人,也不过宜穿这种轻纱白衣裙。而且,三女都佩了剑,并肩而立,飘飘若仙。“什么人?下来说话!”张定远沉喝。“本姑娘首先要澄清的事,是你们哪一方是官,哪一方又是匪?”站在中间的白衣女郎朗声说:“你们四位穿黑色夜行衣的人,所说的话口气像官方的人。可是,据本姑娘所知,官方办案的捕快,从没听说有穿夜行衣夜侵民宅的,你们四位恐怕得好好向本姑娘解释了。”

  张定远举手一挥,发出一声暗号,领了一位同伴,一鹤冲霄扶摇直上瓦面。身形刚飘落,脚刚沾瓦。“滚下去!”白衣女郎娇叱,白影一闪即至,大抽一挥,风雷乍起。“只怕未必。”张定远怪叫,剑闪电似的挥出。剑气与袖劲接触,罡风迸发,呼啸的威力加强了一倍,飒飒罡风发出惊人的厉鸣。劈劈啪啪一阵怪响,碎瓦纷飞。另一位黑衣人,更是先一步倒飞而下。白衣女郎仅退了两步,但立即退回屋脊,因为先前两人所立处,屋顶出现径丈的无瓦屋架,现出半坍的梁桁,可知剑气与袖风交击的猛烈程度了。另一面的屋顶上,站着一位黑袍飘飘的人影。“下去!”黑袍人向三位白衣郎挥袖下令:“把那些冒充鹰爪的人全毙了!”

  “遵命。”三女同声答,而且欠身应喏,状极恭顺。不等他们降下,张定远已发出一声暗号了。“快走!妖女可怕极了。”张定远向同伴低叫,首先向小院门的暗影处急急窜走,一闪即逝。

  穴道被制,躺在地上的商大人神魂入穴。“观音救我!”商大爷声嘶力竭地叫。三位白衣女郎并没跃落,白影似流光,一闪不见。黑抱人飘然而降,点尘不惊。“普通的打穴手法,难不倒贫道。”黑袍人说,俯身解了商大爷的穴道:“大劫将兴,血光灾现。商施主,自救或应劫,在你一念之间。”商大爷先向老道行礼,再替三位朋友引见。黑袍人是白马洲的白马观现主,道号玉清。白马洲在城东二十里的沣江中,上面建了一座香火鼎盛的白马观。洲是本州的名胜区,是唐代方士林静,得道飞升的圣地,有炼丹地、神仙桥、雷公井、仙女祠等等遗世的仙迹。仙女祠中原有两名老年的道姑主持,并无年轻的女道姑在内修行。白马观也只有十余名老道,玉清观主应聘前来主持观务,还不到两年。各地的施主信士们,但知他是一位仙风道骨的有道法师,谁也不知道他是一个武功深不可测、道力通玄的全真羽士。更没有人知道,他手下有三位功臻化境的白衣女郎。

  湘北湘西的人。宗教信仰乱得一塌糊涂。信鬼神、信佛、信巫、信蛊、信妖怪、信…商大爷也不例外,见寺就拜佛。见庙就拜神,所以他认识玉清观主。“商施主,你的事贫道听说过了。”玉清观主开门见山郑重地说:“贫道相信施主已经知道杨员外的可悲遭遇。因此贫道深信本州已是劫祸临头。”

  “这都是萧狗官罗织富豪仕绅的恶毒倾陷阴谋。”商大爷忍不住咬牙切齿:“要不了多久,本州的正人君子与富豪仕绅,必定倾州而空了,好恶毒……”

  “贫道已经暗中侦查过了。”玉清观主打断商大爷的话:“绅狗官确有这种打算,早有预谋,倾陷的用意是为财,手段恶毒无比。不仅是对仕绅富豪,对付平民所用的严刑峻法,其实也是毒谋的一部分,用意是杀鸡儆猴。商施主,情势急迫,必须早作打算。”

  “可是……”

  “施主不打算自保?”

  “皇天!破家令尹,如何能自保?除非……”

  “狗官志在搜刮,施主如欲自保,暂且破费些金银,先度过第一次难关。然后暗中联络其他仕绅,暗中积极准备建立强大的武力,一旦实力雄厚,羽翼已丰,就可以向狗官显示实力,逼他不敢下手,才是自保的不二法门。”

  “这……这恐怕……”

  “施主愈怕,那就死定了。”

  “唉!恐怕来不及了。”

  “来得及。今晚的事,逃回去的人必定告知狗官,情势已失去控制,狗官必定不敢操之过急,先了解情势再另作打算。只要施主先金钱打点示怯,就可以度过难关。施主如果同意贫道的办法,明日请驾临敝观,见见东乡几位日后可能受害的人,大家从长计议。天色不早,贫道告辞,明晨恭候施主大驾光临。”声落,抱拳施礼,蓦地风生八步,人影一闪即没。人是如何走的?四个人谁也没看清。“老天!原来玉清观主是神仙。”商大爷骇然惊呼,大感兴奋。江庭举的震惊仅维持了片刻,随即背着手,在院子里往复踱步,低头沉思,显得心神不定。“庭举,你怎么了?”商大爷讶然问:“回房去先喝杯茶,我们再好好商量。”

  “且慢!”江庭举停止踱步:“今晚的事,你们没感到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商大爷一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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