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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小道须经过九州岭,然后才转向瑞金。九州镇也就是会昌县,本朝之前称会昌州,但本地人仍沿袭旧称,叫九州镇。

  从安都到会昌是三程,运金队须在梓潭山的梓山村投宿。也就是说,运金队必定在近黄昏时分经过两山之间的丛林丘陵地带。

  天罡星在午间便到达预定动手的地方,周密地选好下手的地形,用匕首削了不少小竹刀,准备了一根竹矛,静静地等候日下西山。

  夏日昼长夜短,酉牌初黑夜仍未光临,满天红霞,大地一片火红。但丛林之下,已有点景物朦胧了。

  远远地,小道上首先出现了一队带刀的兵勇,约有十余名之多。接着,八名箭手出现。

  箭手之后是四十名挑夫和三十匹骡马。每个挑夫各挑了一双小木箱,箱小而沉重,大概每箱各盛了五百两银砖挑起来倒还不太吃力。

  骡马的背上,则有四只皮鞘。每鞘五百两,这才是盛金的盛器。每匹马的前面,有一位带刀的夫子。

  后面,也有八名护送的箭手,和二十名兵勇。

  以一人之力,想打劫这群阵容浩大的运金队,简直是自寻死路,拿自己的老命开玩笑。

  这一带从未发生过劫案,但经过这儿的人大都战战兢兢,唯恐触怒鬼神,只顾埋头急走,些微的风吹草动,也会令行路的人心惊胆战。

  小径攀上一处草深林茂的高岗,高岗不大,顶端长仅五六丈便开始下降。岗顶杉林绵延不绝,全是树龄仅五六年的杉树,入林三五丈便看不见外面的景物。

  先头的兵勇过去了,夫子也过去了,骡马到了。

  前面的人已经下岗,后面的人也在岗下。岗顶小道只能容一匹马行走,五六丈距离恰好有五匹马鱼贯而行。三十匹骡马长径至少也有四十丈,前后的兵勇皆看不见岗顶的景况。

  中海本来盯紧天罡星,岂知突然发觉自己也被人盯住了,那九个挑夫打扮的人,不时在身后半里地出没,显然来意不善。

  他心中起疑,经过梓山村时,他不走了,早早落店进膳,以察看追踪人的用意。

  他发觉有两名青衣挑夫在他附近监视,其他的人却不见了。不必多费脑筋思索,便料定这些人是为他而来,用意何在?他必须查明。

  他想到有两种可能,一是屠杀他双亲的凶手派来追杀他的人,万里迢迢追到这儿了。一是官府派来的人,要缉拿他归案。

  他匆匆膳罢,继续登程。

  出了村,果然不错,两个挑夫远远地跟来了。

  天罡星已经失踪,但他已被自己的事分了心,自顾不暇,那有兼顾天罡星劫运金队的闲情逸致?

  经过一处山嘴,他向左折入一座浓荫蔽日的矮林,将包裹塞入草丛中,向前绕出,准备对付两个跟踪的人。

  等了许久,他失望了,两个家伙始终不见现身。

  他心中暗懔,这两个家伙相当机伶,很难对付哩!他又绕向来路方向,小径上空荡荡地,那儿有追踪人的身影?

  “不好!我不该转回来看的,反而被他们盯住我了。”他想。

  他耐不性子,跃上一株可察看左近动静的巨树,向四面监视。

  许久,许久,没有任何动静。

  “咱们看谁先憋不住。”他心中暗叫。

  两个跟踪的人也是老狐狸,始终不见现身,双方僵住了,看谁性子躁先露脸。

  一等再等,等到红日将下西山。

  东面人影一幌,两个挑夫现身了,从路侧的草丛中奔出,并未回头观看,突然向东急走。

  中海岂肯放过?飞跃下地,找回包裹拔腿便追。他不走小径,也不走山林。径从临河一面抄出,快捷如风。

  不久,他抄上小径,将包裹藏好,蛇行鹭伏掩在路旁的草丛中等候。

  远远地,两个挑夫大踏步地接近了。

  东面不远处,便是刚才所说的斜岗,先头的兵勇已经下岗了,已可看到刚从岗顶降下的第一匹驮马。

  两个挑夫也快接近埋伏的地段,到了。

  中海缓缓站起,阴阴冷笑道:“朋友,才来呀?”

  两个挑夫吃了一惊,火速放下担子,飞快地在箩筐内拔剑系在背上,双手横着扁担迎上。

  右首那人突然看到远处岗顶的人马身影,急叫道:“咦!大哥为何不发讯号?来了。”

  左首大汉扭头一看,附耳道:“我对付这个鹰爪,不必管讯号,你先放火断路。”

  中海没听见他们的话,但看他们已系剑持扁担迎来,显然两个家伙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他挪了挪衣内的匕首,踏进叫:“老兄们,说明白再走,跟了在下好半天,你们做的好事何不说来听听?”

  左面的大汉冷冷狂笑,急冲而上叫:“你这厮倒精灵,但已没有机会了。”

  声落人已抢近,扁担兜心便捣,来势汹汹。

  中海后退两步,扁担落空。

  大汉再发狂笑,如影附形迫进,招出“猛虎摇头”,扁担左右一提,再次捣入。中海向右一闪,突然切入。

  大汉一声怪叫,顺势扫出。

  中海身形加快,已经近了身,近身后,长兵刃就已输了一半。他左手一抄,抓住了扫来的扁担,右掌恍如开山巨斧,来一记“吴刚伐桂”捷逾电闪。

  大汉丢了扁担,“上盘手”化招,飞起一腿,反应奇快。

  岂知中海志在必得,右掌全力下劈,左手将夺来的扁担向下磕。“噗噗!”双方硬接上了。

  “啊……”大汉叫,化招的左手像是骨折,颓然下垂。

  同时,胫骨被扁担磕中,皮开肉绽,狂叫着坐倒。

  另一名大汉已经将四只箩筐的东西别倒在路上和两侧的草木中,原来是硫磺硝石油布干草等物正七手八脚掏出火折子,擦动上面的火刀哩!

  中海恍然大倍,原来也是打劫运金队的强盗,难怪他们躲了好半天,等到日落方始现身动手。

  事急矣!岂能让贼人放火?他飞起一脚,“噗”一声将倒地的贼人踢昏,手中的扁担破空飞掷,一面大叫:“要你的命,恶贼!”叫声中,人向前扑。

  贼人已燃着了火折子,正想伸向引火物,闻声吃了一惊,扭头一看,扁担已化长虹而至,怎敢不躲?向右一闪,火折子倏熄,扁担落空,远飞出五丈外。

  不等贼人有再燃火的火折子的机会,中海到了。

  贼人大惊,丢掉胁下的扁担,伸手拔剑。

  中海像狂风似地卷到,铁拳如电,凶狠地进击,拳发似联珠。“砰噗砰噗”四声暴响,拳拳着肉记记落实,贼人的两颊和小腹一连挨了四记重击,怎吃得消?狂叫着仰面便倒。

  中海一脚将贼人踏住,拔出对方的长剑,叱道:“老兄,干甚么?”

  贼人好半天方缓过气来,大牙往外吐,满口是血,含糊地叫:“大爷倒……倒霉,但……但你两个人也……也……是死,咱们已……已有万全准备,势……势在必……必得。”

  中海已确定对方是劫金贼了,再问:“朋友你是那一条在线的?”

  “大爷绝不会告……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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