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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七


  他大感诧异,忍不住问道:“小妹,你到底看什么?”

  “我看有没有人跟来。”仲孙秀黛眉深锁地说。

  “哦!你发现了可疑人物?”

  “还很难肯定。”

  “说说看。”

  “你进寺内与少林僧交涉,我牵着座骑在寺外等候。那地方本来就是闹区,往来的人甚多。起初我发现一个中年老道在附近徘徊,并未在意。”

  “后来发觉有异?”

  “是的。当你出门时,你手中仍握着玉箫。我发觉老道的目光,紧紧地落在你手中的玉箫上。”

  “这并不奇怪,一般的箫,大多是褐色或紫色的,也有些是翠玉竹所制成,是翠绿色。湘竹则是紫褐色,蕲竹是黄色的,只有这支玉箫是白色的,引人注目并非奇事。其实,玉是不能制萧的,即使制成,也不可能作兵刃使用。这支玉箫其实是一种奇异的金铁所铸制,坚逾精钢,铸制得极为精巧,厚薄控制得恰到好处,音不沉不亢,内中并附有奇异的发音物,如不懂窍门,不但发不出魔音,甚至无法吹响呢。”

  “他这支萧,据他说得自南京中山王府,说是真正和阗贡玉所制成的。”

  “鬼话,玉虽坚,但绝难与钢铁比硬,一击即碎,要来何用?你说那老道……”

  “我清晰地看到他眼神的变化。”

  “那是……”

  “很难说,好像是贪婪、渴望、仇恨……总之,我说不出来,反正不是什么好兆头。”

  “呵呵!小妹,你疑心生暗鬼。后面没有人眼来,你总该放心了吧?”

  后面确实不见有人眼来。仲孙秀叹口气说:“但愿我真是疑心生暗鬼。总之,我对这支可恶的不祥物极感不安。”

  他呵呵笑,打趣道:“睹物思人……”

  “大哥。”她变色说。

  他一怔,改容道:“小妹,我抱歉。”

  仲孙秀长叹一声,黯然地说:“这是一场恶梦,害得我好惨。”

  他抬头吐出一口长气,柔声道:“小妹,想开些,这就是人生,人生的道路是崎岖的,任何人也难免跌倒。只要我们跌倒之后,能爬起来继续走下去,便不是失败。你还年轻,来日方长,千万不可跌倒了不再爬起来。”

  “大哥,谢谢你的鼓励。”仲孙秀喃喃地说。

  “我如果有力量,我会拉你一把。”

  “大哥……”仲孙秀含泪感情地叫。

  “这支玉箫我想探究其中奥秘,然后毁掉,要是落在邪魔外道手中,为祸之烈,简直难以想象。”

  “大哥,你是不是准备在安庆落地生根了?”仲孙秀问,似乎不愿再谈玉箫的事。

  “不,安庆的事,我只是帮朋友的忙而已。”

  “你……你还要在江湖流浪?”

  他脸上涌起了乌云,沉重地说:“当我厌倦了闯荡生涯便不会再流浪了。”

  “大哥,伤心人别有怀抱……”

  “人活在世间,总该找些事来做做,不是么?”

  仲孙秀笑道:“大哥,不要回避。你曾经劝过我,而你自己却看不开。”

  “当局者迷,人真是个不可思议的怪物。”他自嘲地说。

  “说真的,大哥,这些年来,难道你就不曾找到一位情投意合的……”

  “我从没想到去找。”

  “世间真没有一个能取代萧姐姐的女孩子?”

  “我又何必去找,我已经感到满足了。我曾经爱过,也曾被人所爱。佩君在我怀中逝世,这刻骨铭心的生死恋情,已足够我回忆一辈子。”

  仲孙秀幽幽一叹,低下玉首幽幽地说:“大哥我真羡慕佩君姐姐。”

  他低声长吁,久久,似乎沉缅在回忆中,眼中掠过一抹哀愁,用充满感情的声音低吟:“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仲孙秀酸楚地说:“大哥,好痴。这是谁的词?”

  “南唐冯延巳的长命女。那天,她以为病有起色,绣阁中小酌,她焚香吟了这首词。而我,就在那天早上,知道她已不久于人世。”他以手掩面,变了嗓音又道:“小妹,你知道我那时的心情么?那……那像是用刀在割我的心,刀又不利,血淋淋地……天!血淋淋地……”

  仲孙秀流泪满脸,咽硬着说:“大哥,苍天好残忍啊!大哥,大哥……”

  久久,他抬头仰天吸入一口长气,强笑道:“小妹,不要为生者流泪,不要为死者悲哀。她去了,但她仍然活在我的心中。得一知己,死亦无憾,我已别无所求。”

  “大哥,但如此下去,终非了局……”

  “我不介意,我会好好地活下去。”

  “哦!听萧伯母的口气,佩芝妹已经长大了……”

  “我与她有一份浓厚的兄妹之情,与你一样,我们都成为最投缘的兄妹。走吧,加两鞭,前面已是唐聚了。”他回避着说。

  前面丘山脚下的矮林中,突然跳出一个中年老道,左手握着一把连鞘长剑,鹰目炯炯,留了山羊胡,大马脸颊上无肉,拦住去路亮声叫:“施主们,借一步说话。”

  仲孙秀一惊,脱口叫:“是他!果然不出所料。”

  杜弘勒住缰,扳鞍下马含笑问:“道爷,有何指教?”

  “请问施主高名上姓?贫道上松下风。”

  “在未曾知道对方的来意前,恕难通名。道爷,天色不早,有话你就快说吧。”

  “施主明人,贫道也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施主腰间的玉箫希能见赠,与贫道结此善缘。”

  “恕难割爱,这不是在下之物。”

  “是玉箫客李起风之物,贫道已追踪了他三月之久,可惜他行迹诡秘,不易钉上。”

  “呵呵!你知道就好。抱歉,告辞。”

  “施主,尚请割爱。”松风语气变了。

  “如果在下不愿……”

  “那就休怪贫道无礼了。”

  杜弘呵呵笑,摇头道:“方外人说这种话,罪过罪过。呵呵!你要硬抢?”

  “恐怕是的。”

  “在下不愿与你计较,你走吧。”

  松风突然撤剑,冷笑道:“你也有剑,拔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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