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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八


  §第二十五章 枝节丛生

  杜弘与海韵在舱顶交手,突如其来的昏眩感令他无法施展,挨了一剑向江心掉。

  半昏迷中,他模糊地想:“完了,我中了花花太岁的迷香。”

  水声震耳,他只感到身躯重重地抛入水中,呼吸一窒,便失去知觉。

  不知经过多久,他终于苏醒。

  灯光耀目,死一般的静。

  他本能地一惊而起,挺起上身。

  一阵彻骨奇痛袭来,他叫了一声,重行躺下了。

  他发觉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处身在一间斗室中,是茅屋,家具简陋,一根牛油烛火焰闪动。

  胁下疼痛彻骨,痛得他冷汗直流。

  身上换了灰直裰,胁下的伤是缠好了的。

  他的叫声,惊醒了床用木凳上伏栏而睡的一位中年妇人,一蹦而起按住他急叫:“不可挣扎。糟!一定是创口崩裂了。”

  他按住伤处,虚脱地问:“大嫂,这……这是何处?”

  中年妇人避开话题,说:“当家的从江上救了你,好好定下心养伤。”

  “这里是……”

  一声豪笑,门推开了,耳中响起洪钟似的怪嗓音:“这里是大泊湖岳山,久违了,阁下。”

  进来了五个人,为首的人年约半百,豹头环眼,虎目虬须,壮实如能,高大雄伟。

  他冷笑一声:“姓庞的,在下终于落在你的手中了。”

  姓庞的哈哈狂笑,笑完说:“对,我一笔勾消庞勇等到你了。”

  “你投入紫袍神君手下,得了多少好处?”

  一笔勾消怪眼一翻,叫道:“胡说,闭上你的臭嘴!”

  他不在乎,冷笑道:“劫船时你为何不照面?哼!你该给在下一次公平决斗的机会。”

  “放你的狗屁!大爷一年来就没做过半笔买卖,谁劫了船?”

  “你……”

  “你已昏睡了一天两夜,大概睡昏了头。”

  “一天两夜?”

  “大爷的人把你捞上来,你像一条死狗。”

  “不是你与紫袍神君的人劫船?”

  “见你的大头鬼,大爷岂是与那凶魔同流合污的人?不错,大爷是江洋大盗,但要钱不要命,不劫孤寡,不伤妇孺,不劫清官,而紫袍神君那狗崽子却是鸡犬不留,杀人无数,财色其次,你以为大爷是这种人?”

  “你不是自辩吧?你不是这种人么?”

  “放屁!大爷为何要自辩?你已是大爷砧板上的一块肉,切割由我,红烧清炖由我作主,用得着辩?”

  “江上劫船的事……”

  “大爷已经享了一年福,含饴弄孙不问外事,只知前天江上有一场好杀,沉了一条船,死了不少人,其他一概不知。你就是那条倒霉船上的人?”

  杜弘只觉心向下沉,一阵惨然,说:“数十条人命,葬送在那老魔之手,他……他太残忍了。”

  “是紫袍神君下的手?”一笔勾消问。

  “他在你的江面作案,你不知道?”

  “我说过,大爷已一年不问外事了。”

  “你跳在大江里也洗不清嫌疑。”

  “浊者自浊,清者自清,大爷怕什么?”

  “我会查出来的。”他悻悻地说。

  “那是你的事,大爷才懒得管这些闲帐。我问你,你没忘了咱们之间的过节吧?”

  “不错,咱们之间,还有三年前一笔帐未算。”

  “那次你拆了大爷一笔买卖。”

  “打了你三拳,踢了你两脚。”

  “大爷也给了你三掌,你没占多少便宜。”

  “在下落在你手上,你的机会来了。”

  “大丈夫恩怨分明。”

  “理该如此。”

  “等你的伤复原之后,大爷与你公平地结算。”

  “你倒是很讲道义呢。”

  “这点大爷敢说足以自豪。”

  “哼!你是不是另有阴谋?”

  “放屁!”

  “你不怕在下伤好之后,又栽在杜某手中?”

  “你少臭美,三年来大爷并未闲着。”

  “别忘了,在下比你年轻。”

  “你也别忘了,姜是老的辣。你好好养伤,等你能动手时,便知道谁死谁活了。哦!有件事必须告诉你,附近戒备森严,千万不要妄动逃走的念头,哈哈哈哈……”

  在狂笑声中,一笔勾消带着同伴走了。

  杜弘颇感困惑,自语道:“这恶贼真是个奇人,他为何愚蠢得冒此不必要之险?唔!我得提防他别有用心,小心他的阴谋诡计。”

  十天过去了,一无动静,医疗与饮食,皆受到极佳的照顾。十天中,一笔勾消绝迹不来。

  三年前,江南绿林道四霸天之一的一笔勾消,带了八名大盗在杭州附近作案,碰上杜弘插手管事,双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那时,杜弘在江湖道上算是后生晚辈,还不配叫字号,但却击败了一笔勾消,把一笔勾消赶出浙江。

  一笔勾消在大泊湖岳山安窑立寨,但从不在附近百里内作案,名号响亮,名列四霸天之一,竟然败在一个后生小子手中,自然感到不甘,闭门苦练乃是意料中事。

  杜弘这三年也下过苦功,但这次身在贼巢,要说心中毫无怯念,乃是欺人之谈。

  十天中一笔勾消不曾露面,反而更令他不安,谁知道一笔勾消准备如何摆布他?如此优待有何用意?不由他不担心。

  这天,他出外四处走走,深感诧异,怎么不见有人把守?附近连一个年轻力壮的人也没有。

  这是山南麓的一座小荒村,山四面临水,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岛来得恰当些。

  大泊湖长有二十余里,宽仅五六里,并不比大江宽阔。

  荒村仅十余户入家,全是茅屋,哪像是江洋大盗的垛子窑?附近只看到一些老少妇孺活动,人都到哪儿去了?

  他心中犯疑,百思莫解。

  他如果想走,可说不费吹灰之力,码头上泊有五艘小舟,只须在一艘驶出便平安大吉了;他的水性和操舟术颇为高明。

  “这可能是陷阱。”他想。

  他的猜想不无道理,一笔勾消必定毫无取胜的把握,因此故意纵走他,以借口群起而攻。

  他不准备贻人口实,泰然返回小茅屋。

  中年妇人送来了午膳,他向对方说:“大嫂,在下要见见一笔勾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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