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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一时间,白云天面前烈风大作,那单刀还未来到面前,一股刺眼强风便已袭来,逼得他睁不开眼。他心下大骇,万没料到敌众里还藏着一位绝世高手,慌忙下急急向左闪避,岂料那柄单刀半空旋飞,仍朝自己胸口射来,似已算准了自己的退路。眼看对手的武功深不可测,那白云天更是惊恐,情急下只能回转了宝剑,便朝单刀硬架。

  当地巨响过后,单刀四散碎裂,射向了四面八方,船上众人大惊失色,各寻掩蔽之所,崔轩亮也扑倒了两名婢女,就怕她俩受了损伤。

  “夺”、“夺”之声不绝于耳,甲板上钉了一整排刀屑。转看那白云天,虎口已然破裂出血,宝剑非但给震得脱手,手臂、大腿上更是鲜血淋漓,竟给刀屑钉出了十来处伤口。一路噔噔噔地退到了船尾,脸上满是骇然。

  那“目重公子”武功之高,天下罕有。区区一招使出,便将不可一世的白云天打得一败涂地。他斜过了眼,环顾全场,似在问还否有人上来挑战。半晌过后,他把袍袖一拂,众武官便又押起了那名东瀛人,正要上船离开,却听白云天哈哈一笑,道:“好啊,你们这般倚多为胜,欺侮于我,可别怨我找帮手啰。”众人听他还要寻找帮手,不禁都是一奇,白云天却不打话,只从腰间取出一只小小的唢呐,向天吹鸣。

  “呜呜……呜呜……”唢呐形体虽小,声腔却大,登时远远传了出去。

  “呜……呜……”瞬息之间,雾气深处也传来了唢呐声,悠扬及远,久久不息。

  雾中深处有回应了,朝鲜众人惊疑不定,不知是什么人到来,只听白云天鼓气呐喊:“爹!我在这儿!我在这儿!”慢慢的,雾里唢呐声益发清澈,但觉海面剧烈起伏,似有什么巨物逼近而来,正感骇然间,猛听“砰”地大响,朝鲜战船给狠狠撞了一记,带得商船上下震荡,众人有的扶住船舷,有的跌坐在地,却不约而同张大了嘴,齐朝右舷仰望而去。

  “呜……呜呜……”右舷浓雾破散,朝鲜战船旁静静驶来一艘巨舰,它比崔风宪的船大了两倍不止,看那西首桅杆悬着一面方旌,大书“隆庆”,右侧另有一面号旗,见是“宣威”。正中则是一面锦绣王纛飞扬在天,高书“日月”二字。多少年过去了……日月旗,那驱逐鞑虏的旗号,终于重现在大海之中,一时之间,众船夫热泪盈眶,人人都跪倒下来,痛哭失声:“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前后九桅十二帆,舰体之大,冠绝天下。这便是三宝公留下的最后遗迹。曾经名扬海外的巨舰,随着永乐大帝的过世,便一一给朝廷拆毁遗弃,如今这硕果仅存的巨舰再次现身,如何不让众船夫心神激荡?

  呜呜……呜呜……唢呐声相继响起,苦海中一字排开了三艘巨舰,“宣恩”、“宣德”、“宣武”,正是隆庆朝残存的“宣威四舰”。这四舰中以“宣威”为帅字,余为战座舰,护卫前方两翼。诸船以虎头浮雕在前,彩绘凤凰于两翼,望来便如大鹏金翅鸟,体势巍然,巨无与敌。

  情势急转直下,中原的战船已然开抵,此时“宣威舰”挤开了朝鲜战船,船头便与崔风宪的船尾相接,听得砰地一响,行板放落下来,随即走上了一群人。中国的援军到了,但见为首之人身穿金甲,头戴金盔,四十出头,却是一位“督师总兵官”。看他虽作武官打扮,却是丰姿儒雅,飘飘然有出尘之貌,端的是上国仪表。一旁另有十来名随扈跟随,人群最后则站着一名中年美妇,也是雪白端正,想是那位督师的亲眷。

  甲板上乱成一片,满地刀械,有个男子倒于血泊中,死活不知。那督师眉头紧皱,转头去看那白衣少年,却见他身上染血,已然受了轻伤。忍不住嘿地一声,道:“云天,爹爹不是要你过来察看情势么?怎地又打了起来?”白云天听了那中年男子的问话,登时指向朝鲜武官,大声道:“这些人强凶霸道的,好生可恶,孩儿一时看不过眼,便和他们动上了手。”

  那中年男子抬起头来,待见对方的战船高悬王纛,上书“朝日鲜明”四字,忍不住摇了摇头,责备道:“你又来了,你当这里是峨眉山脚,由得你不分青红皂白、胡打一气么?这些人是什么来历?你可曾问清楚?”

  白云天咳了一声,道:“这……这孩儿倒没问。”

  那督师叹道:“胡闹,胡闹。瞧瞧你,成日里逞勇斗狠,这可又挂彩了吧?”话声甫毕,那中年美妇已然急急迎上,慌道:“什么?云天又受伤了?快去找大夫来。”

  那中年美妇白皙美貌,与白云天有几分神似,当是他的娘亲无疑。果然白云天低声便道:“娘,一点轻伤而已,您别在这儿婆婆妈妈、大惊小怪的,好生丢人。”那美妇娇嗔道:“丢什么人?你打架受伤,娘连瞧都不能瞧?”

  那中年美妇温柔秀美,看她细心捋起儿子的衣袖,已在替他包扎伤势,不胜爱怜之色,似为儿子死了也甘心。那白云天却是一脸尴尬,只左右张望,想来大庭广众下,就怕给人见了笑话。

  白云天手臂擦伤,大腿上也给割破了几处伤口,便惹得娘亲呵护备至。可怜崔风宪倒毙在地,一身是血,却是无人闻问。只听咚地一声,崔轩亮跪了下来,啜泣叩首:“大人!小民的叔叔给他们杀死了,求大人!求大人!给咱们主持公道!”

  眼看崔轩亮哭哭啼啼,白璧暇忍不住眉头紧皱,道:“张勇,过去问问,瞧瞧发生了什么事?”此时白云天的宝剑还落在甲板上,人群中便走出一名随扈,将之拾起,却是那张勇了,只听他问道:“你们是朝鲜国的人么?”

  那“目重公子”自高身份,不屑来答。那申玉柏便上前道:“正是。下官朝鲜景福宫带刀统制申玉柏,不敢请教将军名号。”那随扈淡淡地道:“某是宣威舰水师教谕,张勇。”申玉柏必恭必敬,忙躬身道:“参见张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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