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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六


  周氏兄弟忙上前和铁蛋见礼,口道:“小师父仗义相助,感激不尽。”

  铁蛋心忖:“帮了他俩是‘义’,打了曾经救过我命的人,又是‘负义’,这个‘义’字可真难全!”

  望着石擒峰颓然消逝在街角的背影,唯有苦笑而已,转又问道:“他跟你们结了什么仇?”

  周干讶道:“小师父原来还不知他的来历?彭教主难道没跟你提起过?”

  铁蛋一搔头皮。

  “唉哟,又来了!为什么大家都以为我跟彭和尚有关系?”

  周氏兄弟互望一眼,相对干咳几声,作出一副谅解他“天机不可泄漏”之态。

  周干笑道:“这个姓石的,说来真是个大大的死心眼。他本是朱元璋手下‘锦衣卫’的头目,专门负责探查缉捕‘白莲教’徒,死在他手中的‘白莲’弟兄着实不少。洪武二十六年,朱元璋罢废锦衣卫之后,这家伙却仍不停止他的缉拿工作,四处和‘白莲教’作对。如今朱棣上台,虽又恢复了锦衣卫的设置,但再怎么样也没他的分儿,真不知他所为何来。”

  铁蛋心想:“怪不得他要来北京。现在满城都是‘白莲教’徒,可有得他抓了。”

  周干叹口气,又道:“那日在大会上,舍弟鲁莽出言,我就算准了必有今日之事。尤其可恨那些武当道士,一昧想替朝延作鹰作犬,受了胡滢的指使,到处追杀我俩……”

  周坤一拍桌子,吼道:“那些狗屁道士,怕他们怎地?当初我就不赞成躲到这里来当缩头乌龟,一刀一枪拚光了那群杂毛老道,也落得个痛快。”

  铁蛋又忖:“关晓月难道也是为了他们来的?这家伙看似闲云野鹤,不想名利之心竟也如此之重。”

  直劲懊悔刚才没好好揍他一顿,但想起他的快剑,哆嗦可打得更厉害。

  但见周干面色黯然,重重□道:“想我周氏一脉,忠义传家,当年反抗鞑子,闹得家破人亡,但好歹总留下了千秋美名,如今我兄弟俩抗拒王法已是大大不该,怎能……”

  周坤气极笑道:“大哥,我看你的脑筋从头到尾就没扯清楚过。祖父反抗鞑子皇帝,跟咱们反抗这个皇帝,有何不同?祖父流芳百世,咱们为何却会遗臭万年?”

  周干一睁双目,凛然道:“朱家虽苛,终是正统……”

  周坤立刻截下话头:“朝廷不仁,咱们就可以不忠!依我之见,早该反上荆山,就算做一个彭教主马前的小卒,也比这样窝窝囊囊的过日子好得多。”

  周干连连摆手。

  “莫再提起!莫再提起!”

  兄弟俩争论了大半日,铁蛋在旁只是听不懂半句,木楞睁睁的搅混到天黑,正想起身告辞,周干却朝他一拱手道:“小师父请便,咱兄弟在这里已存身不住,必得连夜离开,咱俩死不足惜,但在下还有一妻一子,总要保住周氐一脉香烟,才对得起列祖列宗。”

  言毕,匆匆到店后去了。

  铁蛋胡乱安慰了周坤几句,出得店门,只见夜色早落,一颗嘻皮笑脸的盘大月亮,蹦跳在万户屋脊之上。

  铁蛋心中一阵紧张,提了提裤腰带,顺着客栈墙根绕到后面,越墙而入。

  四面一望,正不知要上那儿去找,可远远听得一个声音含含糊糊的直唱过来:“真乃是能骑高价马,会着及时衣……”

  铁蛋忙隐身暗处,等不多时,竟见桑梦资摇摇摆摆的走向后院,口中兀自哼哼不已,一个破喉咙唱得荒腔走板,比他老子桑半亩打喷嚏还要难听。

  铁蛋暗笑:“既当不成堡主,何必还要学唱戏?”

  悄悄跟在他身后。

  只见他步子一歪一斜,大约喝了不少酒,舌头大得直和牙齿打架,呜鸣噜噜的只管乱唱:“高唐梦,苦难成,那里也爱卿爱卿却怎生无些灵圣。偏不许楚襄王枕上雨云情……”

  踉跄走至一间客房门前,轻叩几下,呢声道:“琬琬……琬琬贤妹,睡也不曾?”

  铁蛋嫉妒得牙痒痒。

  “莫非又约好了去采花?”

  屋内半晌不闻声息,桑梦资便又举手乱敲,好不容易才听见秦琬琬闷闷的道:“桑大哥,什么事?”

  桑梦资干笑几声。

  “愚兄睡不着,想和贤妹说几句话儿。”

  秦琬琬道:“时候不早了,桑大哥还是回房歇着去吧。”

  桑梦资涎笑道:“贤妹此言差矣,如此良宵美夜,岂可轻易放过,你我二人正该花前月下,互诉衷曲……”

  秦琬琬立刻沉声喝道:“桑大哥,休在这儿胡言乱语,教别人听在耳内,将会作何想法?”

  铁蛋暗哼:“倒好像晓得我在这里偷听一样。反正就要叫你们搞不成什么花呀月的。”

  那桑梦资犹不识相,黏搭搭的道:“唉呀,贤妹女中豪杰,何必在意世俗礼数?又管那些凡夫俗子作何想法?像你二十八姨娘……”

  秦琬琬冷笑连声,一串弹丸也似从门缝里□□锵锵的迸出来,显然动上了心火。

  “原来你一直把我和苏玉琪当作是同样的人?”

  桑梦资脑中满灌酒气,早已不知天南地北,居然一挑大拇指。

  “当然啦!江湖上谁不知‘金龙双娇’出类拔萃,傲视娘侪……”

  但见屋门一开,伸出一个大巴掌,在他脸上结结实实的刷了一记,打得“摘星鹰”满天找星,待回过神来,房门早“砰”地关上了。

  铁蛋不由大乐,连忙顺着墙脚暗影偷偷挨近,直劲希望他俩大吵一顿。

  桑梦资捂着面庞,叫冤不迭:“我又怎么啦?好好的怎么又动手打人?你……脾性未免有点不太合理!”

  铁蛋暗笑:“这小子可也忒过厉害。”

  心中颇感安慰。

  只听秦琬琬淡淡的道:“我就是这么不合理,桑大哥你也莫要生气,回房好好的睡上一觉,也就什么事都没啦。”

  桑梦资前后摇摆一回,酒意又直翻上来,眯着眼儿,哄小子似的柔声道:“想你我情投意合,不如趁着今晚……嘿嘿……”

  秦琬琬的语声陡然变得冷峻无匹:“桑大哥,我一直敬你是个正人君子,所以才对你刚才的话不甚介意,小妹奉劝你一句,千万不要因为今晚多喝了几杯酒,而坏了你一世名节。”

  桑梦资喘了一口大气,险把胃中的东西都呕出来。

  “什么正人君子,愚兄这一生最不作兴搞这一套。爱怎么样就怎么样,人生岂不快乐得多?”

  愈说愈上劲儿,手脚跟着乱指乱舞:“贤妹呀,我劝你别再死心眼了,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当然愚兄算不上什么花,不过,嘿嘿……我说贤妹呀,你看今儿晚上的月亮多么的圆,本堡有一位专研生产之道的大夫,据他说,月圆之夜怀上的娃娃,将来一定最聪明、最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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