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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四


  「大膽!」高煦手拍欄杆,一聲喝叱,打斷了徐野驢的話,霍地轉過身來,只見他眉拋目瞪,敢情是怒氣不小,徐野驢終是不敢犯上,看了一眼,便自低下了頭。

  緊接著高煦呵呵地笑了,「看起來你眼睛裡只有太子,根本就沒有我這個王爺,你以為有太子在你背後撐腰,我便不敢對你如何,徐野驢你好大的膽子。」

  忽然他向前走了幾步,一直來到了徐野驢跟前,卻又轉了個身子,就在面前的白玉石凳坐了下來。

  徐野驢心裡一驚,陡然覺出身上一陣子冷,抬頭再看高煦,一時心裡忐忑,咫尺距離的這個年輕王爺,一霎間,臉上竟然又著起了笑容。

  錯在徐野驢畢竟認識高煦不深,見他臉上有了笑意,只以為事情有了轉機,只要容得自己逃過了眼前,轉回「指揮衙門」,立刻與太子取得聯繫,便無懼於他。心裡儘自盤算,真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一時真不知如何應對。

  無論如何,高煦的這陣子笑,總讓他感覺出有些「邪門兒」,再者遲遲不讓自己站起,也透著古怪。饒是徐野驢勇猛機智,卻也一時摸不透對方的「腹內機關」。

  「王爺——卑職天膽也不敢冒犯王爺,只是——太子那一面——」重重的嘆息一聲,難以盡言地抱拳道:「王爺見諒——卑職——唉!」原想說幾句能夠討好對方的話,無如生就的倔強性情,那些跡近肉麻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只管睜著兩隻大眼睛,向對方眼巴巴地看著,全然不知對方這一霎的怒火高漲,終於為自己惹下了萬劫不復的殺身之禍。

  「我知道了,你起來吧!」高煦這兩句話,說得不文不火,倒使得徐野驢一時如釋重擔,只當是事態有了轉機。

  「謝謝王爺的恩典!」再次抱拳一揖,才自地上站起。這時候他腦子裡所想到的,但求能夠儘快脫身離開,偏偏高煦卻沒有放出要他離開的口風,只是用著奇異的眼神,向他打量著。

  徐野驢被看得心裡直發毛,越加不安,抱拳請求示道:「如果王爺沒有別的差遣,卑職衙中事情尚多,這就向王爺告辭了。」

  高煦看著他揚動了一下黑而濃的眉毛,皮笑肉不笑地一連哼了兩聲:「你要走了?徐指揮,你過來一下,我這裡有樣東西要給你瞧瞧!」

  徐野驢愣了一下,卻不慮及他,應了聲:「是!」便自走到了高煦近前。

  「你見過這玩意兒沒有?」說時,高煦揚起了那隻戴著「鐵爪子」的右手,在徐野驢面前晃動了一下。

  徐野驢早就發覺到王爺手上的這個奇怪玩意兒了,卻不知是幹什麼用的,高煦這麼一說,立刻引起了他的注意,隨即向著對方高舉面前的這隻手掌看去。越看越糊塗,不覺後退了一步:「王爺賜詳。」

  高煦一聲朗笑,霍地站起來說:「沒見過吧,徐指揮,我告訴你,這玩意兒名叫『神鷹鐵爪』,是我請專人設計的,專為拿來對付那些不聽我話、跟我過不去的人用的,徐大人,你看仔細了沒有?」

  手指一抖,錚然作響聲中,鐵套上的五根尖銳爪甲,忽地吐了出來。

  徐野驢忽地心裡一動,猝然接觸到當前高煦的臉色有異,由不住大吃一驚,慌不迭向後讓開。卻已是慢了一步,鏗鏘聲裡,高煦已舞動那隻戴有「鐵爪」的右手,直向他當頭猛抓下來。

  事出倉猝,簡直無能閃躲,徐野驢雖然身上沒有功夫,到底也是習武出身,有些膽識,見狀忙自向後一閃,僥倖躲開了頭顱,卻把一隻左肩,整個暴露在對方鐵爪之下。

  高煦這一爪力道可是不小,他原就生有蠻力,兩膀肌肉極是結實,又曾習過武術,較之徐野驢真不知高明幾許,徐野驢倉猝中這一閃,躲開了頭,卻躲不開身子,「噗哧」一聲,即為高煦手中鐵爪抓中了左肩,由於力道猛銳,頓時深入寸許,當場怒血四濺。

  「啊呀!」徐野驢痛呼一聲,本能地向後一掙,高煦更用力的向後一扯,兩相著力之下,「呼啦」一聲,巴掌大小的一片血肉,連同著身上衣服,整個的被撕了下來,一時間鮮血淋漓,灑滿了一地。

  對於徐野驢來說,這一霎的驚魂,不啻石破天驚,驚撼可以想知。隨著他淒厲的一聲慘叫,整個身子猝然向地上滾翻出去,借著這一翻之勢,徐野驢己翻出了兩丈開外。

  儘管是痛徹心肺,卻也忘不了這一霎欲逃活命,徐野驢猛地躍身而起,奪路就跑。

  「飛燕朝水閣」四面環水,只有一道玉堤通向岸邊。徐野驢別無抉擇,喪魂落魄地踏向玉堤。

  他這裡方自奔上堤道,待將向岸上跑去,驀地人影晃動,一個人自岸上閃身而前,起落之間,已攔住了徐野驢前行去路。

  「徐大人請回,我家王爺還候著你呢!」

  說話的這個人,既黑且高,目光如鷹,正是漢王高煦最器重的能人異士「鬼見愁」茅鷹。

  徐野驢自忖著性命不保,再也顧不到王府的禮儀,怒吼一聲,舉拳向著面前茅鷹臉上就打。

  「鬼見愁」茅鷹何嘗會把他看在眼裡,上軀微側,已自閃開了對方的一雙拳頭,緊接著冷笑一聲,一隻手掌已推向對方臉上。徐野驢身子一震,已飛出七尺開外,「撲通」一聲,摔倒地上,不前不後,正好落身在漢王高煦身前。

  徐野驢怒吼一聲,一個打滾由地上竄起,高煦蓄勢以待,上前一步,霍地掄動右手鐵爪,直朝著他臉上猛力擊下,「噗」地一聲,擊個正著,怒血四濺裡,徐野驢巨大的身子,帶動著踉蹌的腳步,迎著身前的白玉欄杆一個滾翻,「撲通」一聲,水花四濺,竟自墜身湖水之中。

  一旁的「鬼見愁」茅鷹,見狀不等招呼,已自騰身而起,一起即落,飄向湖水,左手探處,已抓住了徐野驢衣服,右手翻起,抓著了石欄一角,驀地騰身而起,嘩啦水響聲裡,已把徐野驢自湖水中濕漉漉地撈起,人影蹁躚,又復雙雙落身亭內。

  「砰」的一聲,徐野驢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高煦那一鐵爪用力極沉,已是傷及腦海,再吃茅鷹這般用力一摔,那裡挺受得住,呻吟一聲,登時昏了過去,卻只見鮮紅的血,咕嘟嘟由他臉上直冒出來,霎時間淌了滿地,空氣裡頓時充斥著濃重的血腥氣味。

  這番勢態即使看在高煦眼裡,也由不住有些怵目驚心,呆了一呆。就著面前石凳,緩緩坐了下來。

  茅鷹卻不當回事地上前一步,伸手試了一下徐野驢的鼻息。回身道:「還有口氣,話不久了。」

  高煦臉色微微一變,一時沒有吭聲。說起來,這可不是件小事,擅殺京師地方的兵馬指揮,可不是鬧著玩兒的,消息一經傳出,不要說太子第一個不肯善罷干休,滿朝文武少不得也有一番騷動,皇帝即使有心護短,也怕難犯眾怒。這件事可是幹得太過莽撞了。

  「看看他還有救沒有?」冷靜之後的年輕王爺,亦覺得事態嚴重,已不復先時之目空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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