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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眼看著這個長身女子,起勢如飛,倏起倏落己穿越過一排樓閣,倏地拔身而起,長空一煙般,已自消逝在院牆之外。

  整個過程,清晰在目。高煦乍驚之餘,容或還看得不夠仔細,只是紀綱卻自始至終,目不轉睛地瞧得十分清楚。

  眼看著一干王府侍衛,竄高縱矮,四面飛馳著拿人,這個「錦衣衛」的指揮使,卻是穩若泰山地站立當場,動也不動一下。顯然他已了解到來人雖是女兒之身,只是那一身罕世武功,卻非現場一干王府衛士中任何一人,所能望其項背。生怕有所失閃,禍及高煦,是以眼睜睜地讓對方逍遙而去。

  「王爺受驚!方纔失手險些誤傷了殿下,還請勿罪!」一面說,向著高煦深深施了一禮,後者彷彿還沉浸在方纔驚悸裡。

  聆聽之下,他苦笑著冷冷說道:「不必多禮,多虧你救了我,要不然——」微微頓了一頓,才自把一雙冷峻的目光看向身邊的索雲,後者由不住後退了一步,垂下頭來,「這是怎麼回事,索頭兒!」

  「卑職知罪!王爺萬安——」

  聳著一雙嶙峋刀骨,這位王府侍衛首領不勝驚慌地後退了一步,竟自屈起一膝,跪了下來。

  「依卑職看,事發倉卒,那也怪不得索雲。」紀綱代為緩頰道:「他是護駕心切,才至沒有及時追趕下去,殿下就饒過他這一回吧!」

  高煦哼了一聲道:「你站起來吧!」

  索雲告了謝,特地向紀綱施了一禮,喚了一聲「謝紀大人」,這才垂侍一旁。

  幾名侍衛呼嘯來去,空勞往返,眼看著頭兒索雲跪地請罪,一個個灰頭土臉,自覺著臉上無光,只是遠遠地小心戒備,惟恐那個女刺客再度光臨。

  怪的是先時自房頂上摔落下來的兩名守衛,卻是始終不見起來,此刻仍然直挺挺地躺在那裡,睜著一雙眼睛咕嚕嚕儘自打轉。

  索雲先時無暇顧及,這時才自發覺,自是臉上無光,不覺怒聲叱道:「還不起來,躺在那裡裝死不成?」

  無如兩個人聆聽之下,仍是一動不動,索雲心知必有蹊蹺,只是當著王爺與紀指揮使面前,這個臉總覺得掛不住,一時不及深究,快步過去。舉足待向其中一人踢去。

  「使不得。」說話的竟是那位「錦衣衛」的指揮使紀大人。

  一邊說,這位紀大人已邁著方步緩緩來到了近前,高煦也跟著走了過來。

  紀綱這麼一喚,索雲跟著可也明白過來了,再向地上二人一看,卻只見二人各自瞪著一雙紅眼,一張臉就像抹了一層硃砂般地那樣子紅。

  看到這裡,索雲頓時為之大悟,才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敢情自己這兩個手下,是被人家給點了穴了。

  武林中對於「點穴」一門秘術,最是高深莫測,卻又殊途各異,細分起來,計有「點穴」、「打穴」、「拿穴」之別,端視各自家學路數而異,大抵而言,無論「點」、「打」、「拿」甚或更為深奧的「隔空點穴」、「暗器打穴」,無論何等奇異,總是以對方部份血脈暫時凝結不流、全身痲痺、不能移動為要。

  然而,觀諸眼前這兩個人,卻是稍有不同,奇在二人被點穴之一霎,並沒有即時定身於瓦面之上,卻像是墜地之後,才行發作,抑或是於落身半空之一霎,為對方女子隔空點了穴道?可就一時想不明白。

  索雲心裡正自嘀咕,走在前面的錦衣衛頭子紀綱,卻為他解開了心裡的這個疙瘩。

  「被人家點了穴了!」一面說,紀綱緩緩彎下了身子,仔細的在兩名侍衛臉上觀察著,漸漸地,他臉上已失去了原有的從容,團團的圓臉上凝斂起一片陰森!

  「怎麼回事,點了穴?」高煦也為之疑惑了,他雖然自幼好武,練有一身不錯的功夫,可是若與眼前一干能人相較,顯然還差著一大截子。尤其是那一夜野宿在外,目睹過「君探花」的罕世武功,以及奇妙的「隔空點穴」身手之後,內心更不禁為之大為折服。方纔由於距離甚遠,對方女子更似有所迴避,一時沒有看清,不過總觀她的來去行動,及其出手,似乎較諸那個君探花卻也不差,這就令他大為震驚了。一時間,他面色沉著,不再吭聲。

  索雲跪下一條腿,細細地在兩個人臉上觀察著,駢二指在後者二人「人中」部位試按了按,抬起臉看向紀綱,不禁苦笑了笑。

  「紀大人,您看是隔空點穴嗎?不大像——」

  「我看著也不像。」

  一面說時,紀綱兩根手指,已自探向二者之一的面門,卻就兩眉之間「祖竅」部位,把那一道深深嵌入的紋路分開來。一點小小銀星,清晰現諸眼前。

  「哦,」索雲驚訝道:「是這裡了!」

  紀綱嘆息一聲道:「好厲害的丫頭!」隨即轉看向身後的高煦,為之說明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彈指飛針』,好本事!」

  片刻之間,王府裡已是如臨大敵,刀出鞘,箭上弦,偌大的府邸,圍了個水洩不通,卻不見那個女刺客再行轉回。

  「彈指飛針——」

  高煦顯然還是第一次聽說過這個名字。

  「不錯,殿下,這是一種藏在指甲裡的細小鋼針!」紀綱細心地解說道:「施用的時候,彈指即出,取人性命於百步內外,只是彈指之間,實在防不勝防,厲害之極!」

  「這麼說,他們兩個性命不保了?」「不!他們還死不了!」紀綱老練地笑著:「有卑職在,他們就死不了。」

  一面說,他隨即緩緩張開那隻姣好一如婦人的白細右手,卻把掌心朝下隔空覆置於傷者之一的眉心之上,一時間真力內斂,用之於「提吸」妙諦。眼看著他那一隻白皙的細手,俄頃間變得十分脹大,隨著他內力提吸之下,簌簌地起了一陣子顫抖,如此上下一連數回,耳聽得「嗖」的一聲細響,那枚深中對方眉心的細小鋼針,竟自被吸得脫體飛出,緊緊附於紀綱掌心之上。

  他隨即如法炮製,起出了另一人的眉心鋼針。

  奇在那兩個負傷的侍衛,先時還圓瞪著兩隻眼,咕嚕嚕亂轉,這時在眉心鋼針忽然脫體而出的一霎,竟像是十分睏倦,雙雙閉眼睡著了。

  紀綱站起來,向身邊的索雲道:「他二人暫時還不宜移動,須待一個時辰,氣血兩通之後,才可站起,否則必死無疑。」說時,一面細細向手心裡的兩枚鋼針觀察不已,由於那暗器過於細小,簡直看不出任何端倪,他隨即取出一方絲巾,小心包好,藏於袋內。

  猝然遭此變故,各人俱都悶悶不樂,尤其是高煦本人,大為沮喪,無如他為人極具心機,喜怒不著於色,尤其是當著手下各人,更不會現出膽怯來。哈哈一笑,轉身自去。

  紀綱與索雲自後面跟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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