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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第三章

  風嗖嗖地刮著,暮色裡傳來烏鴉的「呱呱」叫聲,她心裡卻交織著高亢的戰意,恨不能君無忌頃刻出現眼前,立時拔劍一戰。

  「小姐,咱們回去吧——天可是快黑了,又冷得慌!」冰兒冷得打顫:「再說——他們早就走了,荒山野地的,那裡找他們去呀!」

  春若水一聲不吭地轉回來處,躍身上馬。

  冰兒跟著也上了馬,原以為打道回府了,可又不是這麼回事,卻發覺她家小姐一逕向著方纔施展輕功的山坡上策馬過去。

  「你先回去,」她回過頭說:「我一人上去看看!」

  說了這句話,不待冰兒答話,徑自舞動馬鞭,胯下坐馬潑剌剌己自竄了上去。

  用不了多大會兒工夫,頂多半個時辰不到,天可就黑了。

  春若水一路飛馳,幾乎踏遍了附近山地,卻連個人影兒也沒看見,撥轉馬頭,還想再往上面奔上一程,一來天色昏黯,山霧甚濃,偏偏坐馬不耐山行,像是體力不繼,嘴裡連聲地打著噗嚕,只是就地打著轉兒,卻不前進。

  火起來,一連抽了它幾鞭子,直打得這畜生聲聲長嘶不已,亂蹄踐踏裡捲起飛雪片片。

  打是打了,反正就不再往上面走了。倒也怪不得這匹牲口,自己想想,荒郊野地也是怪怕人的,白天倒還沒什麼,晚上就不然,一個失足,保不住人馬墜落懸崖,粉身碎骨。

  這麼一想,倒也不敢造次。

  天黑霧重,山風呼呼,吹在人身上,像是萬把鋼針齊扎,較諸先前在山下的那般境況,又有不同。

  春若水這時,不禁有些後悔了,後悔剛纔沒有聽冰兒的話跟她回去,現在弄到半山腰間,上下不得,四面冰雪,可怎麼是好?

  驀地,一股疾風,直向著她臉上飛馳過來,恍惚中但見毛糊糊一團,也不知是什麼玩意兒。

  春若水左手力帶轡韁,右手馬鞭子「刷」地揮出,叭!一下抽在那物什身上,緊跟著對方「吱」地一聲,已自墜落地上,敢情是一隻碩大無朋的飛鼠。

  她久聞天山飛鼠厲害,平素慣居深山,晝伏夜出,無論人獸,一旦遇上絕無倖免,眼前雖非天山,卻已山勢相連,莫非真的會被自己遇上了?

  一念之興,春若水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那是因為,她更知道這類「天山飛鼠」性喜群居,絕少單棲,一發千百,非至所攻擊之人獸對象倒斃當場,隨即啃食其肉,吸飲其血,直至對方白骨一攤而後己。是以長久以來,即為當地居民,視同無可抗拒的心腹大患。倒是這類飛鼠,慣棲天山深處,極少出山,其行蹤又限於夜間出沒,只要心存仔細,避開夜行,也就不足為害,又以其生性懼火,若數人結伙共行,各持火炬,遇時舉火以攻,亦可避難一時。

  偏偏春若水來得匆忙,非但人單勢孤,手邊上連火把也沒有一根,果真所遇正是傳聞的天山飛鼠,其勢絕非一發而止,若是大舉來犯,即使是自己一身武功,情勢也大足堪憂。

  越想越怕,一隻手探入囊中摸了摸,所幸其中暗器甚多,方自取了一把銀珠扣入掌中,眼前已有了動靜。

  先是胯下坐馬唏聿聿長嘯一聲,緊接著「哧哧」兩聲,一雙飛鼠,左右交接著自空而至,直向著春若水坐馬雙雙襲來。

  好快的勢子!若非春若水心存警覺,留神防範,簡直看它不清。

  當下慌不迭發出銀珠,玉指彈處,兩點銀星分左右齊發而出,雙雙命中,吱吱兩聲,兩隻飛鼠分別墜落雪地。

  正如春若水所料,這類飛鼠果是群棲集結,為數千百,分別棲息於附近松樹,一出百驚,眼下隨即展開了凌厲的空中攻勢。一時間,空中「吱吱」連聲,又自有四五隻飛鼠,箭矢也似的,直向著春若水人馬飛射而來。

  這些飛鼠,各自生著一對綠光閃閃的眸子,慣於夜間視物,乍然看去,宛若流螢二點,只是速度自然要較諸空中的流螢快多了。

  春若水雖說防範在先,卻也心中不無驚懼,隨著她手腕翻處,剩餘暗器銀珠,已自全數發出。

  空中飛鼠儘管來勢奇快,卻也閃躲不開,迎著春若水「滿天花雨」的暗器打法,各發尖叫,紛紛墜落當地。

  現場情勢未已,空中流螢數點,又是幾隻循勢而至,吱吱尖鳴聲中,春若水連人帶馬,全在照顧之中。

  掌中暗器已罄,探手再取似已不及,急切之間,春若水將一領披肩捲起,噼啪聲中,一時又為她揮落不少。只是這麼一來,不免造成了更大騷動,一時間棲息於附近的飛鼠,紛紛發難,猝然間騰起空中,為數何止千百?

  像是一大的怪鳥、烏鴉——黑雲也似飄浮空中,其聲啾啾,低飛旋轉著,只是在當空團團打轉不已。對此一人一馬,隨時作勢下襲。

  春若水乍見之下,心膽俱寒,慌不迭把長劍拿在手中,胯下坐馬,更是嚇得連聲長嘶不已,亂蹄打轉裡差一點把她由馬上給摔了下來。

  情勢一發不可收拾,隨即展開了一場凌厲的陸空遭遇之戰。

  低飛盤旋的飛鼠雲裡,不時有奇兵出襲。春若水掄劍以迎,霞光過處,一片血雨腥風,片刻間,已是屍橫遍野。無如當空飛鼠,正是新近移自天山,為數可觀,雖遭奇慘,並沒有敗退之意,一心向敵,不死不休,頃刻間形成了人鼠蠻戰之勢。也不知殺死了多少隻飛鼠,朦朧裡,只覺出那一隻握劍的手,其上滿是血腥、濕糊糊的,像是浸滿了油漆,一條膀子由於掄施過力,彷彿連根俱麻,也不知在馬上轉了多少圈子,眼睛都花了。

  那匹坐馬,早已體力不繼,千百打轉下來,已是遍體汗透,再加上股腿之間,為飛鼠所襲,傷跡斑斑,眼前早已力竭,狀如瘋狂,悲嘶一聲,驀地向外竄出,直向著眼前一棵大樹撞了過去。

  春若水嚇了一跳,雖是力勒轡韁,卻也止不住它的前竄之勢,祇得自鞍上騰身躍下。

  卻聽得砰然一聲大響,馬身已撞著了大樹,由於力道極猛。足足將那匹坐馬彈出來七尺開外,登時血濺當場,橫屍就地。

  啾啾鳴聲中,立刻引來了無數飛鼠,有如墨雲一片,夾雜著一雙雙碧光瑩瑩的眼睛,群相爭噬,落翼紛紛,一陣子淒厲的尖鳴聲裡,眼看著碩大無朋的一具馬身,頃刻間已露出了森森白骨。

  春若水目睹之下,即便是藝高膽大,卻也嚇了個冷汗涔涔。

  她雖然及時由馬身上躍下,沒有撞著大樹,得免一死,卻也未能就此便躲過了空中飛鼠陣勢的糾纏。隨著她飄落的身勢,早有一群飛鼠,自空中蜂擁而前,緊躡不捨,片刻之間,又自戰成一團。

  春若水一口長劍,幾乎施出了渾身解數,依然是脫困不得,實在因為空中飛鼠為數過多,簡直殺戮不完,時間一長,這些會飛的小畜生,卻也摸清了對方的路數,不再作捨身捐軀的無謂犧牲,忽然改變了戰術,只是團團將春若水上下四方密密圍住,發出刺耳的尖鳴之聲,卻不輕易出襲。

  這麼一來,情勢更將對春若水大為不利,幾十圈打轉下來,她已眼花繚亂,腿下一軟,「噗」地坐倒雪地。

  吱吱聲中,立時就有幾隻飛鼠,狀如怪鳥俯衝,直向她猛襲過來,卻為她手起劍落,將為首直襲正面的兩隻飛鼠劈落劍下。劍勢方出,早已勢竭力微,雖然覺出身後情勢吃緊,卻已是無能兼顧。只覺得肩上一緊,已為一隻飛鼠抱抓了個結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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