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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岳怀冰离开了蛰居一年的草舍,为遵从昨日面允雪山鹤的诺言,他亲手把草舍拆除,夷为平地。

  在马背上,他注视着这片山谷,兴出了一阵莫明的感伤,此去摘星堡固然近在咫尺,可是生死存亡,胜败荣辱也即将在这咫尺的摘星堡内有所分判交待,此一行焉能令人不心生警惕?

  为示此一行不计生死的决心,他抽出了雪花刀,挥刀砍断了一棵大树——

  那棵大树齐腰而折,发出了“喀喳”震天般的一声大响时,他内心也同时激起了澎湃的怒潮,一刹时,平添了万丈的雄心壮志!

  他径自掉过了马头,以刀背拍了马股一下,这匹马拨开四蹄,昂首长嘶着,直向对山狂奔而去。

  马过“万松坪”的界碑,眼前也就是摘星堡的势力范围,岳怀冰勒住马缰,心里忽然思索道:“是了,那沈海月所以两年来优容于我,并非当真的厚道,分明是忌讳着雪山上的那一对奇人兄妹!”

  他想,沈海月必将认定了,那对兄妹决计不会饶过自己,却万万不曾想到两年来仍然相安无事——

  这一点必将大大地出乎他意料之外。

  想到此,他不禁颇为自己当初选择居住的明智而庆幸,设想当初如果自己并非居住在万松坪,而是前山某处,只怕早已为沈海月所侦知,那时自己刀功未竟,只怕难逃他的毒手了!

  再想到,这长久的两年以来,沈海月明知自己居住在后山万松坪,却始终不敢上门生事,找到自己一作了断,或是暗中下手杀害——

  这一层道理,可能有两重的解释。

  第一:沈海月必定在雪山兄妹手上吃过大亏,或是双方立过合同,沈海月碍于自身尊严,自不便言而无信。

  第二:那就是沈海月自负过甚,认定了岳怀冰纵使练成了刀上功力,亦绝非自己对手,是以特予优容,以待自己技成时,再下手杀害!

  岳怀冰细一推想,这两个猜测都很有道理,以沈海月之老奸巨滑,必将不会轻易饶过自己。

  想到这里,他不禁对沈海月这个人,更生出了一番警惕!

  眼前来到了雪山各处小道的一个岔集点——

  这地方,地势不高,是一个亩许方圆的平顶山峰,峰上设有一个古意盎然的茅草亭!

  岳怀冰马行至此,心里暗暗一笑,忖思着道:“沈海月老儿尚不够仔细,如果我自此萌生退志,随便选择一条岔道逃遁,以雪山之展延千里,只怕他虽倾摘星堡全堡之人,亦难望我项背!”

  一念未完,忽见茅亭内跨出一人,远远抱拳一笑道:“谨奉敝上之命,在此恭候岳少侠你多时了!”

  岳怀冰心中一怔,这才知那沈海月果然老谋深算,自己想到的,他早已想到!

  再看来人,一身蓝衫,面相青瘦白皙,正是曾有一面之缘的摘星堡总管“蓝衫”葛二郎。

  葛二郎一脸和蔼,满面春风地大步走过来,道:“岳少侠一诺千金,真信人也!快下马吧!”

  岳怀冰在马上抱拳道:“不劳葛总管远迎,失敬,失敬!”

  言罢翻身下马,却见茅亭内同时闪出一双黄衣青年。

  其中一人抱拳大声道:“摘星堡弟子项强、柳飞参见岳少侠!”

  说话的那人三十左右的年岁,生得豹头环眼,面相十分凶猛,一双眸子尤其是光芒闪烁,这人就是自称项强之人。

  那个叫柳飞的弟子,身材与项强相差不多,一头短发根根直立,腰上系着一根索子鞭,朝天鼻,大圆脸,一双凸出眸子,亦是炯炯有神。

  二弟子甫一现身,岳怀冰顿时心中一惊,因为若由项、柳二弟了眸子内蕴的光华上看来,这两个人当必是内功中一流的高手无异——

  沈海月命令这两个弟子随同葛二郎一并来迎接自己,当必是暗中含有监视自己的意思。

  他洞悉了对方的涵意之后,冷冷一笑抱拳道:“不敢有劳!”

  这时那个叫柳飞的弟子已大步走上来,伸手就去接岳怀冰手中的马缰,嘴里道:“岳少侠,坐骑请交给在下吧!”

  嘴里说着,手上还是真施劲儿,手指头一带,马缰用力地就往后面拉。

  岳怀冰登时就觉出一股极大的力道透缰而出——哪里是在拉马,分明是借着拉马之名,暗中一较岳怀冰的功力,用心可能在于当面凌辱。

  岳怀冰心中猝然一惊,遂自丹田内猛然提出一股真力——

  他嘴里说道:“用不着客气,我自己来!”

  马缰往回里一扣,惊人的力道即由马缰内反逼了出去,那个叫柳飞的弟子,陡然间全身大大地震动了一下,脸上一阵子红,足下亦不禁向前跄出了一步,手上的马缰也已脱手而出。

  总算岳怀冰存心厚道,并未施展真力反击对方,否则的话,只此一手那柳飞当必受伤不浅。

  经此一来,非但柳飞自己心里有数,就连一旁的项强也惊得呆住了。

  “蓝衫”葛二郎原本是想借助二弟子上来杀一杀对方的锐气,却未曾料到一上来就栽了个筋斗,自是觉得脸上无光。

  他嘿嘿一笑,打着圆场道:“岳少侠这匹牲回乃是伊犁纯种,千金难购,你二人不必多事,还是由岳少侠自家牵着的好。”

  柳飞唾面自干地抱拳道:“遵命!”

  二弟子遂自头前带路率先前行。

  岳怀冰冷冷一笑,亦不多言,他虽然一上来在对方弟子身上拔了个头筹,但是以自己身份,却也并不能显出什么光彩。

  反之,他却感觉出柳飞身上功力可观,如果以自己功力退后两年,亦即初上雪山之时来说,那时是否仍能胜得过这个人,可就成问题了。弟子已是如此,师父当然可观!

  不过,这些问题,已经对他构不成困扰。

  此刻他既然敢来,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只希望早些见到了沈海月,马上能拼个你死我活才好。

  他虽然与摘星堡对峰而居,甚至天天都可以看见那尖尖檐角的奇特建筑,但是那也只限于隔山而窥。

  他从来也没有走近“摘星堡”近看过,这还是第一次——

  只见堡的形状有如一堵大山,下宽上尖,占地极大,由于地势本高,再加上高伸的屋脊,看来整个的堡屋就像是建筑在云雾里一般。

  摘星堡的正前方种植着左右两列青松,树龄都约在百年之上,山风过处,带出一片悦耳的松涛之声。

  时值冬令,后山早已是白雪遍野。唯前山积雪不多,亦只峰上得见白顶,摘星堡因处顶峰,自为白雪所覆,白的雪衬以朱红石柱,看上甚是醒目。尤其是四下里松枝上的垂冰,更似各式水晶,悬挂在枝头之上,亮晶晶的相映成趣。

  岳怀冰立在堡前,仿佛置身玻璃世界一般,只是此刻,他早已丧失了欣赏的雅兴。

  一行人来至正面堡门前,即见四名黄衣弟子,各佩腰刀站立在大门两侧。

  四弟子乍见葛二郎来到,一齐弯腰行礼。

  葛二郎侧身伸手向着岳怀冰说道:“请!”

  岳怀冰微微一笑,把手上马缰往马首上微微系好,举掌向马股上一拍,那匹马遂即自行跑开。

  葛二郎异道:“这样施得么?”

  岳怀冰道:“这畜牲随我在山上住了两年,早已摸清了山上的地势,料它是迷失不了的!”

  言罢才又抱拳道了声:“请!”举步向堡内迈入。

  他身子一踏入堡门,才恍然觉出堡内敢情好大的地势,除了正中高耸入云的那座摘星堡外,另外尚有四座矮平的建筑,分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紧紧偎在摘星堡四周,每一建筑都具相当规模。

  这些低平的建筑物与正中摘星堡,背靠着一条甬道相衔接,甬道上搭盖着碧绿琉璃瓦的廊盖,两道间以红梅、老松,确是美妙之至。

  岳怀冰倒不曾十分为眼前美丽的情景而吸引,倒是注意到在这片广大的堡院之内,伫立着数十名武装黄衣弟子,这为数甚多的黄衣弟子,星罗棋布地散伫在每一个角落里,是以如非特别细心之人,是不容易看出来的。

  岳怀冰却是一个十分细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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