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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二


  這是阿爾金山附近的一處隘口,它緊緊貼著羅布諾爾湖的右前方,只需一踏出沙漠,就可很清楚地看見它。

  這些全是青色石質的陡峻高山,屏風似地豎立在沙漠出口的前方,於是,一條、兩條——數不清的小徑,像龍蛇似的穿行其間,人們可以任擇一條而行,只是你必須要有把握認清路,否則只怕「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好心的商旅,為了便人便己,常常在這些石峰隘口的前面,刻石為志,削木為標。譬如說去哈密吧,也有清楚的指標,只需循著指標前進,就可以放心大膽地去走,倒也沒聽說出過什麼差錯。

  五月的天,可說是已很熱了,四周沒有風,有的,則是由沙地裡吹來的陣陣熱風。

  這種風吹在人身上,熱乎乎的很不是味兒,尤其是人們本來已經出汗的臉,為這種風吹過,會覺得粘粘的,粘上了一層沙子,擦不勝擦,討厭得很。如果學當地人那樣蒙上一層面巾,好固然是好,只是如此一來,就更熱不可耐了。

  老猴王西風和西北虎常明,用力地揮著扇子,趕著聚集在頭頂飛而不散的蚊子,顯得很急躁。紅衣上人裘海粟,較他二人更甚。

  他們三個已經整整在這裡守候了一天一夜了,正如桂春明所料,他們是埋伏在這山窪隘口,等候著活捉依梨華的!

  他們選擇的藏身之處,倒是一個十分理想的地方,上面有山籐架成的一面天然屋頂,左右後三面,是參差的石峰形成的壁牆,正前方三丈以外,可以清楚地窺見來往的行人。如果有任何人獸經過,他們可以在十丈以外就先行覺察而出。可是儘管這地方是如此的理想,他們卻未曾有什麼收穫,不要說依梨華了,一日一夜以來,連一個鬼也沒見呀!

  紅衣上人本來是很有耐性的,可是這時卻也沉不住氣了,他用力地踢出了一塊巨石,靜夜裡發出咕嚕嚕巨大的滾石之聲,響遏行雲,四山都有了回音,然後他粗俗地罵道:「媽的!盡在這裡耗著算是個什麼名堂?我們走吧,再換個地方!」

  西風苦笑著站起來道:「小聲點,小聲點,」他嘖了一聲道:「真要是她來了,聽見這聲音,還不嚇跑了!唉!你老也真是——」

  紅衣上人一瞪眼正要發作,西北虎常明忙勸道:「老前輩請息雷霆,以弟子看——」

  他擰著黃焦焦的兩撇眉毛道:「來她是一定得來,只是時間上的早晚罷了。」

  裘海粟一躍而起道:「放你的屁!時間早晚?咱們已經等了一天一夜了,她就是騎牛也該到了,怎會到了現在還沒個影?」

  常明被罵得臉一陣紅,心裡氣可大了,可是又不敢發作,心說:媽的這關我屁事?她又和我沒仇,我這是幫你們的忙,你他媽的不謝我還罷了,居然開口就罵,我犯得著嗎?我這又是圖什麼?

  愈想愈氣,當時把頭一扭,再也不想答理他了。

  西風乾笑了兩聲道:「道長,我看咱們再等她一夜,她要是不來,咱們也就別等了。明天一早就走,追上晏老和劍芒老師父一塊上哈密去算了。」

  裘海粟哈哈一笑道:「上哈密去,你說得倒輕鬆!我們這一天兩夜的罪白受了,你不怕丟人。我裘某還怕呢!」

  這一來連西風也有些氣了,他怔了一下。西北虎常明哧地一笑道:「奇怪!方才是道長自己說要走的呀,怎麼又——」

  才說到此,西風扯了他一下,常明立刻想到,此時此地,得罪他不得,自己二人身上又都有傷,一個惹火了可不是玩的,想到此下面的話也就吞下去了。

  他扭頭看看,裘海粟一雙深邃的眸子,正灼灼有光地瞪視著自己,忙苦笑著又道:「道長,這是去哈密的一條必經要道,除非是她不去,她只要去,一定得經過這裡,那是沒有疑問的。」

  西風咳了一聲,哈哈一笑道:「不錯!她一定會經過這兒——你老就再忍耐一下吧!」

  裘海粟這時怒火已小了些,因為他想到,真要是少了他們兩個,別的不說,自己連東南西北也弄不清楚,別說行路了。再說他們也多少算是個人物,自己似乎不該太不給他們留些面子。

  想到這裡,他冷冷哼了一聲,不再多說了。

  西風走出去幾步,站在一塊大石頭上,往遠處看了看,又跳了下來,小聲道:「真怪,她該來了呀!」

  常明冷笑道:「人家是個大姑娘,誰走路像我們這麼趕緊?我看明天她也到不了!」

  西風笑了笑道:「這話有理!」

  裘海粟哼了一聲,不屑地道:「你們也太小看她了,這丫頭厲害得很呢!她能帶著傷由甘肅跑到沙漠裡來,連朱蠶都沒追上,你能說她慢?哼!」

  說著瞟了常明一眼!西北虎碰了個不硬不軟的釘子。紅衣上人頓了頓,皺著眉向:「西風,這消息到底可不可靠?我總有點懷疑,她師父太陽婆,會不和她一塊來?」

  西風肯定地道:「唉!你老怎麼不信呢?這是我親耳聽見的;而且你們派出的那位銅錘羅兄弟,不是也這麼說麼?」

  裘海粟聽他這麼一說,也沒有話說了。這倒是真的,銅錘羅回來說,他親眼看見桂春明、太陽婆,還有陸淵、聞三巴幾個人上路的。其中獨獨沒有依梨華,很顯然,西風打探的消息是正確的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長嘆道:「媽的,譚嘯這小子,真把我們害苦了,抓著他,看我不活劈了他!」

  這一句話,倒是引起了二人共鳴,俱都附和著罵了起來。

  「同仇敵愾」使三人的團結又堅固了。

  常明生著了火,煮了些鍋餅,就著乾肉脯,三人飽餐了一頓。裘海粟熱得難受,到不遠的一處泉澗裡洗澡去了。西風和常明背靠著山石對看著,等到紅衣上人行遠了,常明才歎了一聲道:「媽的,我們真是自討苦吃,好好地跟著他幹什麼?跟個老爹一樣,侍候他不說,還得看他的臉色,這是何苦?」

  西風嚇得回頭看了一下道:「你小聲點,給他聽見了可不是玩的。」

  他嘆了一口氣道:「也不能這麼說,這事情一半為他們,一半也為我們自己,想想看,沒他們我們這個仇怎麼報?」

  常明氣道:「報仇是另一回事,媽的,他也不能把我們兄弟不當人呀!他是老爺,我還是老太爺呢!」

  西風眨著小眼,哭喪著臉道:「算了老弟,多少苦都忍下了,還在乎這一點嗎?我們只希望把仇報了——」

  說著又回頭看了一下,咬著牙道:「媽的,一旦報了仇,誰還會再聽他們的?咱兩個就回到沙漠去,也該好好享福了!」

  常明聽到這裡,不由瞇著眼笑了:「他奶奶的,陸淵那小子,真會享受!你看看那吃的用的,簡直像個小王爺!」

  西風冷笑道:「咱們這次要是回去,那塊地盤就是咱們兩個的了,有錢誰還不會享受呀?你看吧,我們唱著過!」

  常明齜牙一樂道:「我得由內地弄幾個女人來——嘻!」

  西風哼了一聲:「不是我說你,你這個毛病不改,早晚要吃大虧!」

  常明搖頭一笑,忽然皺了一下眉,伸手輕輕摀住頭。西風吸了一口氣問:「是耳朵處痛不是?我痛了好幾天了!」

  常明輕輕哎喲著罵道:「媽的,聞三巴給上的藥也不知靈不靈,按說是不該痛了呀?」

  西風皺眉說:「今天白天流了好些膿呢,痛的好厲害!」

  常明說:「打開看看吧!」

  西風搖頭道:「別!別!再等兩天,還不到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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