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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裘海粟回頭冷冷一笑道:「足下最好不要多嘴,否則可怪不得貧道不客氣了!」

  老猴王西風素日是何等威風,何等氣焰,可是今日在這幾個魔頭身前,竟變得軟弱不堪。雖有一肚子怒火,卻連個火星兒也不敢冒,他重重地嘆息了一聲,坐了下來。這時西北虎常明才訥訥道:「朱老在沙雅口,受了重傷——是被譚嘯和一個哈薩克姑娘,還有狼面人三個人所傷!」

  幾個人都皺了一下眉,晏星寒點了點頭道:「他在沙雅口受傷的事,我們倒是知道,只是狼面人又是何人呢?」

  西北虎咳了一聲,皺著眉毛道:「老前輩,狼面人袁菊辰在大沙漠橫行,已不是一天半天的了,這一次若非他幫著譚嘯,朱老焉能受傷?」

  各人面上浮著一層迷惘,西北虎的勇氣,在此時忽然滋長了,他飛快地看了各人一眼道:「各位知道嗎?朱老負傷之後,幸虧遇到了西風老哥,為他療治了一番,才幸保不死!」

  西風臉上露出了一層冷笑,目光瞟了眾人一眼,似在說:「明白了吧?我西風夠不夠朋友?」

  「那時候小弟我還住在阿哈雅,對這事壓根兒不清楚!」常明接下去說:「西風老哥陪著朱老,連夜趕到了舍下,小弟和西風兄交情深篤,對朱老更是久存敬仰之心,自然盡心結納。朱老前輩就在舍下住下來啦!」

  他頓了頓,伸手在下顎上摸了一把:「可是——唉!唉!」

  眼睛向西風一瞟,愁眉苦臉地接下去道:「西風老哥和譚嘯也有交情——」

  說到此,裘海粟回頭冷笑了一聲。西風不禁急道:「喂!喂!老弟!你說清楚一點兒好不好?」

  常明忙改口道:「其實談不上什麼交情,只是他們過去認識,但也不過點頭之交。」

  西風直著脖子大聲道:「事實也是如此,我西風怎能出賣好朋友?」

  各人目光又轉向常明,西北虎又接下去道:「因為這麼一點兒關係,所以朱老就差遣他去誘譚嘯來阿哈雅,想合力把他剪除掉。」

  晏星寒冷冷一笑道:「按說這是一條好計呀!可是怎會落得如此下場呢?」

  西北虎常明幾乎要哭出來,他說:「是呀!這真是天知道了!」

  裘海粟冷哼了一聲,顯然有些懷疑的意思。西風歎了一聲,不得不進一步地加以解釋,他緊緊蹙著一雙眉毛道:「各位老哥,我西風從不說一句謊言,方才常老弟所說的話,可句句全是實言。不錯,這事情也不怪各位聽來懷疑,連我至今也想不通——」

  他說出他的懷疑之處:「譚嘯這小子,如今的功夫,絕非各位前輩所能想像,不是兄弟我說一句妄自菲薄的話,他確實有驚人的功夫,稱得上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和常明老弟都吃了他的大虧,白雀翁隱藏在地下室內,也遭了他的毒手,這小子真是陰損狠毒透了!」

  西風一邊說著,尚自恨恨地錯著牙齒,各人從他表情上看來,大都相信言之非虛,於是,各人都低下了頭,內心浮上了一層莫名的悲傷,為他們那個摯友而哀悼。「兔死狐悲」自古皆然,又何獨眼前數人?

  紅衣上人和白雀翁私交最厚,乍聞喪訊,不禁悲從中來,一時老淚滂沱而下,他悲咽地問道:「他死了有幾天了?」

  西風嘆息了一聲道:「有七八天了!」

  「他的屍體如何處置的呢?」劍芒大師悲戚地問。

  西風看著大師頹喪地說:「大師放心,後輩已選用上好棺木,把他老人家盛殮起來,現寄存於阿哈雅的清真寺中!」

  裘海粟搖了搖頭:「他不是回教徒,應存一道觀之內才是!」

  西風苦笑道:「道長說笑話了,此這荒化外之地,哪來的道觀呢?何況朱老靈棺,只不過是寄放一下而已——」

  晏星寒點了點頭道:「老弟,你這麼處置很好,我們很感謝你——」

  他臉色十分悲痛,緩緩站了起來道:「朱道友為義喪生,我們失去了一位可敬可愛的朋友,我們為他誠致哀悼吧!」

  說著他首先望阿哈雅方向,筆直恭立,合袖深揖了三下,然後退向一邊。裘海粟也一聲不響地深揖了三下,他退後了一步,仰天嘆息祈禱道:「朱矮子,你好好安息吧!我等定要為你雪恥復仇,以仇人的心肝,告慰你在天之靈!」

  每一個字,都是發自悲愴冷瑟的弦音,聽在耳內令人不寒而慄!

  他沮喪地後退一邊。劍芒老尼雙手合十,深深一揖,面向西天道:「阿彌陀佛,朱道友你好好安息吧!身後之事貧尼等自會為你料理——」

  又後退了一步,耷下兩撇白眉,喃喃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晏星寒目光遂又轉向莫老甲,想他也會表示一下哀悼的意思的,誰知這個老魔頭仍是一動也不動地坐在一邊,面色十分難看。他仍在為愛鳥的死而憤怒,同時徒弟下落不明,也是他情急的主要原因。

  這時,老猴王西風和西北虎常明也站了起來,常明搓著手窘笑道:「各位前輩經長途風沙之苦,大概肚子都餓了吧?」

  晏星寒看了各人一眼,不客氣地說:「不錯!我們都餓了。老弟!你們這裡,可有什麼吃的沒有?」

  常明連連點頭道:「有!有!」

  他說著回過頭來看著落在遠處的帳篷,皺了皺眉,目光看向一邊始終未曾說話的銅錘羅,由外表上,他認定此人尚可差遣,於是苦笑了笑道:「來!這位兄弟,勞駕幫幫忙,把帳篷給拉回來,好些東西都在裡面。」

  銅錘羅不大樂意,勉強站起來,一個勁地皺眉,口中道:「好說,好說!」

  常明在前面走,他在後面跟著,二人費了半天勁,才把那個帳篷拉了回來,又幫著給支了起來,裡面東西早已亂七八糟。

  西北虎常明從裡面找出了個大皮囊,裡面有乾肉脯和硬梆梆的餅,銅錘羅支好灶升了火,燒了些開水,各人吃著冷餅,喝著熱水,倒是另有一番滋味。只是每個人的心情,都很沉痛,尤其是晏星寒、劍芒大師、裘海粟,他們三人都為著白雀翁的死訊而沮喪。莫老甲看來似乎較諸三人更沉痛。總之,各人有各人的心事,都不快樂。

  草草進食之後,天已大亮了,西風招待著這群不速之客,進入到帳篷之內,六七個人坐了個滿地。

  西風和常明這一次出來,等於是搬家,所以帶的東西不少,被褥衣物都在鞍子上放著。這些東西,都放在馬和駱駝的旁邊,這時解囊開袋,找出了些氈子被子。幾位老人家連日沙漠苦行,連眼也未合過,現在吃飽了,在溫暖的帳篷裡這一坐下來,可都不想動了,紛紛盤膝棉墊之上,打坐調息。銅錘羅也倒在一邊呼呼地睡著了。老猴王和西北虎常明,靜靜地走出帳外,紅紅的太陽已經從庫魯克塔格山後面露出了臉,西風看了看天,伸了一個懶腰,吊著那只殘廢的手往前走了幾步,回過臉來對著常明甩了一下頭,常明走了過來,小聲問:「幹什麼?」

  西風獰笑著:「我們可犯不著這麼侍候他們,你看看,一個個都跟老爺老奶奶一樣。」

  常明皺著眉回頭看了一眼,又回過頭來小聲道:「那怎麼辦呢?我也是煩透了,可是這幾個主兒,弄翻了可不是玩的。」

  西風冷笑了一聲道:「真他媽的倒霉,傷成這樣,還得服侍人,這塊膏藥算是貼上了。」

  常明眨了一下眼,把手放在唇邊,湊近了些小聲說:「依我看,有他們跟著好些,譚嘯就不敢來了,正好叫他們給我二人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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