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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晏星寒猛地抬起頭來,目光如炬:「我看這事情,就定在明晚下手吧!那時裘道長可能也來了!」

  朱蠶附和道:「對!先用酒灌醉他!」

  晏星寒搖頭道:「他是滴酒不沾的。」

  說到這裡,他不禁突然想到了譚嘯為什麼不喝酒的原因,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劍芒大師點了點頭:「好!就定在明天,為免驚俗駭眾,還是晚上下手為妥。倘使我佛有知,他會不會寬恕我這個出家人的陰損呢?」

  正在這時,廳外有了聲音,晏星寒站起來,去開了門,來人是府內的僕人高昇,他向晏星寒行禮道:「稟老先生,門外有一老道士求見!」

  晏星寒不由大喜道:「快請!」

  劍芒大師和朱蠶都站了起來,三人一齊步出了客廳,向廳外行去,待走出前院時,已見那高大的紅衣上人,正自穿廊踏步而來。

  他仍然穿著一件血紅的大肥道袍,面上的虯鬚就像海狗似的倒捲著,可已是全都白了,眉毛就像兩團棉花球似的,猛然一看,倒真不容易認出他了。

  他右肩上斜背著一個長形布袋,大概有隨身衣物,露出一個劍柄,顯得滿面風塵之色,晏星寒老遠就叫喚道:「是裘道兄麼?」

  紅衣上人怔了一下,向前看了看,才看出三個老朋友全到了,當時聲如洪鐘似地大笑了一聲道:「是老晏麼?哈!好傢伙,你們全來了。」

  說著連忙大步上前,和晏星寒緊緊地握手。這時白雀翁朱蠶也趕上了兩步,和裘海粟緊緊握手寒暄不已。劍芒太師在一邊手打問訊道:「道兄別後可好?」

  裘海粟慌忙還禮道:「多謝大師關懷,貧道這多年來,倒也一切粗安,老健不死。」

  他邊說著邊自大笑,目光在晏星寒身上轉著,用很羨慕的語氣道:「老晏!你倒還是從前那個樣子,一點也不顯老。」

  說著目光又瞟著朱蠶道:「朱矮子可老多了!」

  晏星寒呵呵一笑:「你也不怎麼顯老呀!來!老朋友,你們進裡面談去!」

  朱蠶嘻嘻一笑,縮了一下肩膀:「等會兒還有好消息告訴你,保險叫你舒服!」

  紅衣上人呵呵一笑,看著他道:「真的?什麼好消息?」

  晏星寒苦笑道:「聽他胡說,什麼好消息!走!我們到裡面談去!」

  紅衣上人由每個人神色上,似乎體會出一種莫名的傷愁,他心中不由十分驚奇,只是才一見面,也不好問,當時隨著三人進入了大廳。

  這老道永遠是一副不在乎的勁兒,吊兒郎當的,笑道:「喝!還是老晏行,這麼大的家當都置起來了,我那紅衣觀的觀門破了都沒錢修!」

  晏星寒微笑道:「別說笑話了,憑你裘海粟,想要錢,多少錢沒有,到這裡來叫什麼窮?又沒人要向你借錢!」

  紅衣上人大叫道:「厲害!厲害!晏鬍子這張嘴還是不減當年!」

  說著就隨三人進了客廳,一進門,他立刻就被壁上的五彩壁畫驚得怔住了,口中連連叫道:「喲!好傢伙,這是誰畫的?」

  白雀翁縮頭一笑,看著晏星寒:「那話兒來了!」

  晏星寒本來遇此情形,樂此不疲,可是此刻聞聽人家這麼讚許,反倒臉色一紅,訕訕笑道:「你先不要問,一會兒就知道了。」

  紅衣上人目光向劍芒一掃,卻見大師正自閉目念著:「孽緣!孽緣!」

  他再一看白雀翁朱蠶正對著他頻頻苦笑不已。裘海粟立刻發覺到事情不妙,不由怔怔地道:「喂!晏鬍子,後天可就是你八十大壽的日子了,你怎麼不大帶勁似的!到底有什麼事?你們都怎麼啦?」

  說著睜大了眼睛,在各人臉上望著。天馬行空晏星寒淡然一笑:「說起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在小弟賤辰之日,有些事未免掃興而已。」

  裘海粟翻了一下眼皮急道:「到底是為什麼?怎麼不說呢?」

  這時劍芒大師在一邊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這事情是貧尼當年一念之仁留下的結果,裘道兄聽後尚請不要動怒。好在如今補救,並不為遲,唉——」

  裘海粟疑惑地笑道:「這更令貧道不解了,大師何出此言?」

  晏星寒知道事情不能瞞他,當時長嘆了一聲:「道兄!你可知羅化的孫子如今找上門來了麼?」

  這一句話,就如同一根針似的,猛刺了裘海粟一下,他不由動了一下身子,口中「哦」了一聲,一時目如銅鈴似地瞪著晏星寒,臉色一片鐵青。

  多少年來,他對這件事一直沒有放下過心,總覺得當年事情處置得不大妥當,想不到今日竟成了事實。他訥訥問道:「這是真的?找上——來了?」

  白雀翁冷笑了一聲道:「那還假得了!」

  裘海粟桀桀一笑道:「好得很!叫他來吧,他現在在哪裡?」

  朱蠶尖聲笑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不要慌,早晚你就能見著他,你不找他,他還要找你呢!」

  裘海粟翻了一下眼皮:「矮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說近在眼前,莫非他在肅州?」

  朱蠶嘻嘻一笑道:「要是在肅州也就不叫近了。老實告訴你吧,那小子就在晏老哥的家裡!」

  裘海粟張了一下嘴:「開什麼玩笑!」

  朱蠶矮小的身子,由位子上一跳而下:「誰給你開玩笑?這是真的!你看這牆上的畫,都是他畫的。他不但有一身好功夫;而且人長得俊,字寫得好、畫畫得好、學問也好!就是這麼一個人,一個小冤家!」

  紅衣上人皺了一下眉:「你說些什麼,我一句也不懂!他怎麼會——」

  朱蠶齜牙一笑道:「你當然不懂,任誰誰也不懂!」

  裘海粟沒頭沒腦地聽得直翻白眼,晏星寒這才一五一十把譚嘯如何倒臥雪地,自己如何試探,進了府內之後,表現如何,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非但紅衣上人裘海粟聽得暗自驚心,就是先來的朱蠶和劍芒大師二人,也不禁聽得直如大夢初醒,紛紛點首嘆息不已。晏星寒說完了經過,望著裘海粟冷笑道:「我們已商量好了,明日午夜下手,道兄之意如何?」

  紅衣上人哈哈笑了兩聲:「這事情我早就料到了,卻想不到此子有這麼大膽子,既是他送上門來,那是再好也不過了!晏老哥,你和大師再沒有什麼意見了吧?要是當初——」

  朱蠶一擺手:「過去的都別提了,先顧眼前要緊,要依著我,不如現在就下手,免得夜長夢多,心裡疙瘩。」

  紅衣上人一向是大牛脾氣,可是這一次倒能平下心來。他皺了一下眉,徐徐道:「可能錯了也說不定,我總想這小子沒有這麼大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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