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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在座的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著一種感受,一時都為之沉默了下來,現場所能聽見的,也只是山腳下偶爾傳過來的浪花澎湃聲。

  三太子此時此刻的出現,不自覺地促使了每個人的一腔滾滾熱血,直彷彿那一幕慘烈不忍卒睹的殺家場面,活生生地呈現眼前。

  珠簾再啟,前回見的那個錦衣少年又自步前,向著公子錦抱拳道:「公少俠麼?殿下有請。」

  公子錦隨即站起,跟隨向後步入。

  那是一間三面採光的潔淨軒室,經過一番刻意的佈置,目下權作太子的起居客房。

  三太子朱慈炯──一個三旬左右的白衣青年,正由書案邊緩緩站起。

  他身邊的葉老居士為他引見道:「這位就是公少俠,公子錦。」

  公子錦上前一步,方待大禮參見,卻為太子延臂止住,道:「不要這樣,我這裡早就沒有這一套了。來!坐下,坐下,咱們好好談談。」

  公子錦退後一步,深深打了一揖,心目中的臣君禮數還是不能廢的。

  雙方眸子交接,彼此卻似有幾分惺惺相惜之情。

  想像中的這位太子,應是個弱不禁風的少年,或是個刻畫著深深憂慮的悲楚人物──卻不是的。

  面前的他,健康、茁壯、目光炯炯,看起來頎長健康,簡直沒有一些兒想像中所謂「皇族」人物那樣的驕貴,養尊處優。

  一個念頭,驀地由他腦子裡昇起──

  莫非這個皇太子身上也有武功?

  一念之興,頓使他神情一振──其實這個想法完全合乎道理,有跡可循,只要想到那個救他活命,兼以撫養他長大成人的葉照,本身的武功成就,那麼,三太子的可能被造就武功,便完全是順理成章之事了。

  「我原以為你歲數應該很大了,想不到還這麼年輕,真是難得。」朱慈炯上下打量著他說:「你今年多大了?」

  「有二十六了,不年輕啦。」

  公子錦爽朗地笑了笑,抱拳道:「太子春秋幾何?」

  朱慈炯說:「我三十一了,長你五歲。」

  說時忽地伸手抓住了公子錦的右腕,一笑說:「試試你的力量,看看咱們誰行?」

  話聲方出,五指力收之下,活似一把鋼鉤,直向公子錦肉裡嵌進,力道之尖銳猛厲,驀然加諸之下,幾乎使得公子錦無能招架。

  本能地,他抬起右臂,將一股真力直發而起。

  若是平常,他萬無坐受之理,勢將右手同出,向對方施以攻擊,只是此刻卻萬萬不能,對方既已明說在試自己的力量,便只能以實力與之抗衡。

  所幸他幼隨師門練功,練就一門叫「金鱔功」的至陰內功,一經鼓氣,堅逾精鋼,卻又滑如蛇鱔,施之以敵,有金蟬脫殼之妙。

  眼下公子錦一經施展,朱慈炯頓有感應,只覺著手上一滑,彷彿以巨力拿魚一般,頓時為之脫落。

  朱慈炯哈哈一笑,第二次再拿,依然為之脫落,不覺一楞道:「咦──這是什麼功夫?」一面回頭向身邊的葉照望著。

  葉老居士笑道:「這就是我過去說過的『金鱔功』,殿下莫非忘了?」

  朱慈炯「啊!」了一聲,笑向公子錦道:「想不到此功如此神奇,以後倒要向你好好請教一下──」

  隨即坐好道:「不瞞你說,這些年我跟葉老師父學習了些防身功夫,自己覺著挺不錯了,但老師父總不放心讓我到外面去歷練一下,也真沒辦法,到現在各方形勢越來越緊,我的處境更是險惡,就是想到外面去散一下心,也是不能──」

  公子錦點頭道:「殿下身繫未來復國大業,不可不慎,至於目下形勢,倒也未見得於我們不利,以我所見,卻是大有可為呢。」

  朱慈炯揚眉一笑說:「啊──那好,回頭我們再好好聊聊,現在讓我先看看你帶給我的密札書信吧!」

  公子錦應了一聲,隨即把一直秘密藏身的那封書信,雙手呈上。

  這封密札前曾介紹,乃是當今延平郡王二世鄭經專函致書三太子,極其隱秘。

  朱慈炯接過來,慨嘆一聲道:「自那年在福建與劉將軍匆匆一晤,他持有延平郡王密札,要我去台灣,不久即聽說延平郡王死了,如今二世本是舊識,我們也認得的,難得他還記得我這個浪跡天涯的孤魂野鶴──他如今還好吧!」

  公子錦答了聲:「王爺很好,劉國軒將軍與陳永華丞相輔導甚是得力,如今台灣氣象一新,大有可為,王爺除了這封書信之外,更要我面稟殿下,望能深思,如果能移節台灣,同心合力──」

  朱慈炯不等他說完,隨即搖頭嘆息道:「謝謝他的好意吧,這件事我早已想過很多次了,行不通的。」

  一面說隨即拆看來信,轉向身後的葉照道:「老師父你也看看,先給我收著。回頭交給林先生,再商量商量──」

  葉老居士雙手接過,細讀一遍,點頭道:「難得鄭延平郡王想得如此周到,回頭杜先生來,倒要好好盤算盤算。」目光一轉,看向公子錦道:「紫薇先生可有書信麼?」

  「正要稟報。」

  公子錦將另一封牛皮紙封就的書信取出雙手奉上,

  朱慈炯接過來拆開看了一遍,轉遞與葉照道:「老師父您看看,可是杜先生所切盼的東西來了?」

  葉老居士接過來細看了看,乃是一張繪製極精細的地圖,點頭道:「這就對了,百里先生一向辦事謹慎,此圖當與麻四先生前呈之書信一併觀看,才能一目瞭然,少俠辛苦了。」

  說時面有喜色,轉向公子錦道:「殿下與紫薇先生對足下極是器重,當非無故,按照紫微先生計劃,如果一切順利,寶船應當在七日之內到達預定地點,老夫奉殿下口諭,至時當與少俠共同往迎,此事關係重大,足下萬萬不可掉以輕心,切記,切記!」

  公子錦道:「有老先生親自領導,弟子當可放心,請隨時指令,弟子遵辦就是。」

  「你這就錯了。」葉老居士道:「敵人的來路你應該很清楚了,鐵馬門大非等閒,更何況這一次其掌門人雲飄飄已然親自出動,老夫祇怕還敵他不過──此人大是難纏,總要各方聯手,共策同力才好。」

  三太子朱慈炯愣了一下道:「什麼雲飄飄?這個人又是誰?」

  原來大家都惟恐他受驚,並不曾把當今情況詳細的都告訴給他,是以在乍然知雲飄飄其名時,三太子難免感覺驚訝。

  「殿下勿驚。」葉老居士不得不據實以告:「雲飄飄是鐵馬神木令這一門派的掌門人,此人武功詭異,深不可測,是一個厲害的人物。」

  三太子「噢」了一聲,點點頭道:「我好像以前聽過這個人──他是個女的嗎?」

  「這──」葉老居士搖搖頭說:「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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