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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九


  看到這裡,四下裡由不住又是爆雷也似地喝起了一聲好。

  宮一刀臉上依然絲毫不著表情,只是舉著他那一隻獨臂,范江也依然倒立如故。他的臉極見猙獰,不過是短短的片刻,他那張黃臉,已變成了赤紅顏色。

  看到這裡,四下裡反倒靜了下來。大家似乎都充滿了懷疑,這哪像是在比武?簡直是在玩把式嘛,就連任三陽心裡也有些狐疑。

  輕輕用胳膊碰了身邊的海無顏一下:「兄弟,這是在幹什麼?」

  海無顏微微冷笑了一下:「宮一刀未免太狠了一點,你難道還沒看出來麼,他在下毒手了!」

  「這——」

  任三陽實在是看不大出來,彷彿只見那個范江臉上現出極為痛苦的表情,卻不解既然如此痛苦,何不翻身而下?難道說宮一刀手上還有吸力不成?

  思念之間,即見「黃髮鬼」范江那張臉已變成了紫色,大顆大顆的汗珠,由他臉上直淌下來。

  任三陽這才吃了一驚,暗忖著不妙,看來宮一刀果然是要下毒手了。

  海無顏冷冷一笑,他本不欲顯露身手,無如救命要緊,當此要命關頭,也就說不得要插手一管了,心念微動,海無顏探手入懷,已摸出了小小一枚制錢,當下中指微屈,正待以「彈指金錢」的功力,用迂迴出手法,將這枚制錢打出。

  無如人同此心,卻已有別人為他代勞了。

  一線細若游絲的浮光,陡地劃空而至,如非目光精湛之人,簡直萬難看清。那是一截極為細小的小小松葉,夾著一股細微的輕嘯,在外人難以察覺的情況之下,陡地飛臨向宮一刀面前。

  海無顏幾乎已將彈出的手指,在目睹及此的一瞬,突地止住。

  休看宮一刀如此了得之人,在面臨著這枚小小松針的威脅之下,卻不能不加以理會。先是他面色一怔,那截空出的袖子,竟是無風自起,迎著面前的松針兜了過去。同時之間,右掌向外一吐一揚,嘴裡叱了聲:「去!」

  「黃髮鬼」范江的身子,就陡然間被摔了起來,足足飛出了兩丈開外,直向場子正中墜落了下來。

  四下裡目睹及此,俱都發出了一聲驚呼,紛紛都自座位上站了起來。

  眼看著空中落下的范江,想是力道過於疾猛,身子搖了一下,「撲通!」摔倒在地,就地打了個滾兒又站了起來。

  「好——姓宮的——你這是——下毒手——」

  一面說,他抱著那隻像是癱瘓了的右臂,一副咬牙切齒、痛苦到了極點的表情。卻上來了幾個人,趕忙把他攙住。范江一臉痛苦恨惡表情,還想向宮一刀交待幾句體面話,卻被身邊人把他硬攙了下去。

  烏蘇見狀像是嚇了一跳,趕忙上去,用藏語交待了幾句,要他們扶著范江回去療治。容得范江被攙下去之後,他才帶出一副敬慕的表情,轉向宮一刀面前,連連抱拳道:「高明高明,果然是名家身手,佩服,佩服!」

  宮一刀並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話,只是注目著手指上一根小小的松針。

  他當然知道這根松針絕非無故自來,偏偏來得正是時候,就在自己待以「內轉氣波」之功,將范江內臟震碎,使之死於非命的一霎間來到了眼前。

  當時情形確是危機一瞬,宮一刀如果遲疑片刻,必將被這根小小松針射中兩眉「祖竅」之間,由於他本身正在運施氣血之功,休看這一枚小小松針,也能要了他的命,為此他不得不暫停力斃范江之心,算是放了他一條命,表面雖然未動聲色,內心卻把這個暗中施險之人恨入骨髓。

  「好說!」

  似乎這才想起了烏蘇的話頭:「老當家的,倒是看不出你這個莊院裡,敢情是臥虎藏龍的地方,失敬,失敬!」

  一面說時,官一刀那雙眼珠子,極其凌厲地已盯向一個角落,身子緩緩地已自位子上站了起來。

  「這位朋友,你請出來吧!」

  全場各人,俱都由不住順著宮一刀目視處望過去,卻聽見「嘻嘻!」一笑,那個角落裡站起了一個人來。

  一身半長不短灰襖,外面還罩著一件羊皮褂子,敢情是一個花白頭髮的乾瘦小老頭兒。

  任三陽一眼看見,由不住衝口而出道:「是他?」

  海無顏用目光制住了他的衝動,只是冷冷道:「這一下我們更有好戲看了!」

  卻見這個前被海無顏疑惑為「紅羊門」唯一傳人的小老頭兒,一面拍打著身上的袍子,一面嘴裡「嗤嗤」有聲地吸著煙,慢慢吞吞地步了出來。

  場子裡頓時起了一陣子聳動,包括這裡的主人烏蘇在內,都對來人這個又黃又乾的小老頭大感驚異。

  烏蘇固然不認識這個人,現場各人也不認識這個人。

  說真的,他是從那裡來的,大家都不知道。

  烏蘇一怔之下,忙自轉臉,向身後側方自己的管事梁威看去。

  梁威也傻了。

  「咦,朋友你是?——」

  一面說,梁威慌不迭地跑過來,攔向對方面前。

  在他眼睛裡,像對方這種樣子,燈草人兒似的,不要說上陣比武了,簡直說一陣風就能把他給吹倒了,今天這種場合,他可不願意鬧出人命來。

  「怎麼著?」小老頭翻著他那雙小眼,上下在梁威身上打量不已:「有什麼不對麼?」

  梁威嘿嘿一笑,抱了一下拳:「對不起,請恕在下眼生得很,老兄你是——大名怎麼稱呼?」

  瘦老頭呵呵一笑,吱吱有聲地又吸了兩口煙:「我是路過這裡,聽說貴處有這個比武大會,所以來看個熱鬧。怎麼著,要是貴處的主人不歡迎,我撥頭就走。不是上門求事,你問我姓什麼叫什麼幹嘛?」

  話聲一落,只見他「噗」地一聲吹出了煙燼,把那杆十分講究的煙袋杆兒往脖子後一插,轉身就要離開。

  「慢著!」

  發聲喚住他的,正是那個今日主賓宮一刀。

  瘦老頭原已轉過身子,聽見對方的招喚,才轉過去的身子,隨即又慢慢轉了回來。嘻嘻一笑,他向著對方那個梁大管事縮了一下脖子,道:「怎麼著,我就知道有人會留我,是不是?」

  梁威心裡雖是狐疑,可是宮一刀既然出聲要他留下來,看來必有原因,自己也就不必再多事,當下向著對方拱了一下手,退步離開。

  瘦老頭這才與宮一刀照了臉。

  「哼哼!」宮一刀那雙銳利的眸子,緊緊盯在對方臉上:「你我素昧平生,為什麼暗下毒手,老朋友,對於這一點,你可有什麼交待?」

  「嘻嘻,宮老當家你這是說那裡話,」乾老頭咳嗽了一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老頭子這一輩子只知道幹好事,壞事可是一件也沒敢挨,什麼暗下毒手,我可是一點也不清楚。」

  「哼哼,老兄你客氣了。」

  宮一刀一面說緩緩抬起了那隻獨掌,掌心裡平置著剛纔險些傷中自己要害的那根小小松針,驀地他朝著掌心用力地吹出一口氣,掌中松針就如同來時一般疾厲,直向著對方那個小老頭兒前額正中飛射了過去。

  瘦老頭忽然「啊唷!」一聲,兩根手指像是拿蚊子那麼在面前一捻,已把射向前額的那根松針拈到了手上。

  然而,宮一刀畢竟內力驚人。

  瘦老人雖是功力精湛,眼前這一手卻是始料非及,那根松針原已拿到了手中,卻由於後勁比前勁兒更大,一時未曾在意,突地由他指縫裡穿出,透著瘦老頭身上的羊皮襖,直竄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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