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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


  海無顏輕輕哼了一聲:「這一行我正想先會一會他,想不到他倒先來看我了,這個人就是扎克汗巴!」

  「是他?」

  聽見是「扎克汗巴」,任三陽嚇了一跳,驚得忽然勒住了馬,發覺到海無顏並沒有停下來,他忙即又策馬追了上去。

  「真的是他?你怎麼知道?」

  「不會錯的!」海無顏臉上閃過一絲神秘的微笑:「別人不可能有如此身手,也不會有這類中原前所未見的怪異手法。」

  任三陽仰著臉想了想,點點頭,終於同意了他的這種看法,只是他還有不明的地方。

  「既然是扎克汗巴,他幹什麼還要蒙著臉?這一趟又是為了什麼?」

  「那是因為他身分特殊的緣故!」海無顏微微一笑道:「他大概希望不動聲色地就把我們消滅了,偏偏碰見了我,叫他不能從心所願!」

  任三陽道:「剛纔你們動手過招,到底情形怎麼樣、為什麼才一出手他又走了呢?」

  海無顏一笑道:「這就已經夠了,扎克汗巴此人自負得很,以他平日性情作風,分明不屑與人動手,不過是伸量一下我們虛實而已,方纔情形我若是攔住他的去路,硬要與他決一勝負,並非不能,只是在沒有完全了解這人的動向一切,我倒也不打算這麼做,樂得裝一下糊塗,看看他以後怎麼個打算!」

  任三陽點點頭道:「這話倒也不錯,只是這一次你輕易地把他放了,下一次再想有這個機會,可就不容易了!」

  海無顏搖搖頭道:「那可不一定,你大可放心,一定會有下一次的。」

  任三陽問:「這人武功如何?」

  海無顏道:「高不可測。」

  「啊,」任三陽奇道:「難道比你還高?」

  「就剛纔動手情形論,還很難說。」海無顏回憶著方纔情形緩緩地道:「一開始的體外罡氣較量,我雖略勝一籌,但是接下來的徒手過招,只能說半斤八兩,誰也沒法佔了上風。對方那一手『雲龍四現』身法,堪稱武林僅見,的確是高明之至,我看比之不樂島的白鶴高立也不見得不及,的確是我生平罕見的一個大敵,今後對他卻要十分小心才是!」

  任三陽聽見海無顏這麼說,再想到方出手情形,不禁心裡大存警惕。想不到對這一趟西藏之行,竟然會遇到了如此多的奇人異士。更不曾料想到這個扎克汗巴竟然有此功力,此番他獨身一人已是如此威力,要是換在日後再見,尚不知情形如何。當然,這其中要是再加上不樂幫等其他各人,情勢自是更為錯綜複雜,看來真是「山雨欲來」,情形未可預知。

  然而,眼前的海無顏卻是看來並不驚慌,一切胸有成竹。

  對於這個年輕人,任三陽可真是打心眼兒裡為之折服了。

  馬蹄得得有聲地敲打在凍得生硬的泥土道上,天是那麼的黑,附近不遠處不時傳來三兩聲狼號,眺望來去一片漆黑,只有遠處高山的雪兒映在眼睛裡,給人略為舒坦的感覺。

  任三陽也許是久居中原,而且上了些年歲,自從一入西藏,就覺得不大對勁兒,總覺得胸口兒發脹。

  現在,他坐在馬上又開始喘氣了。

  「娘的!」嘴裡一面罵著:「鵝是真不行了,這個熊地方真能把人給悶死!」

  海無顏原本策馬在前,聽見他喘息的聲音,遂即把馬給定了下來。

  「你怎麼啦?」

  「不要緊,娘那個——許是老毛病又犯了!」

  海無顏仔細地打量了他幾眼苦笑道:「我原是想要你來此助我一臂之力的,看來這裡不適合你,要不然你就回去吧!」

  「笑話!」任三陽不服氣在馬上挺了一下胸脯,喘成一片道:「你真把鵝看成廢物了,實在告訴你吧,這是鵝的老毛病了,已經靠十年沒犯了,許是剛纔跟那個扎克汗巴一動手,出了一身——汗,再吃冷風一次——娘那個——老毛病就犯了!」

  海無顏一聲不響地由身上取出了一粒藥丸遞過去道:「把這個吃下去看看!」

  只是這麼一會兒的工夫,任三陽又喘成了一片,張著一張大嘴,一個勁兒地往裡面吸氣。

  海無顏的藥遞過來,他可連看的時間都沒有,匆匆地就放到嘴裡吞了下去,接著就閉上了嘴,鼻子裡直哼哼。

  海無顏往前邊看了一眼,策馬拉著任三陽一逕來到了一個閉風處的山崖下。

  「你不用急,下來躺一會兒吧!」

  「笑話!」

  說了這句話,他趕忙又閉上了嘴,一面倔強地搖著頭,海無顏知道拗他不過,祇得任他。

  當下,他由身上掏出了千里火,一下子晃著了,又由身上取出了羊皮地圖,仔細參照一下,收起了圖,點頭道:「再有十七里路就到了一個小城,叫『沙莫葉』,我們就在那裡休息一夜。明天再走吧!」

  任三陽這一會果然好多了,喘得沒剛纔那麼厲害,聆聽之下嘆了口氣,苦笑道:「這都是鵝拖累了你,不是要急著趕路嗎,要是耽誤了你的事,那可不好玩的,鵝往下走!」

  「不必!」海無顏搖搖頭道:「用不著急於一時,我們就在沙莫葉休息一夜,明天白天再走也不晚!」

  任三陽見他說得堅定,也就不再多說。經過了一小會的休息,他倒是不再喘了,對於海無顏所賜之藥,大為讚賞不已。

  二人隨即又策馬轉出,依然回到先前道路上。

  風聲嗖嗖,其冷徹骨。

  馬蹄聲驚動了道邊的幾隻餓狼,紛紛露齒發威。

  海任二人雖是不懼,座下二馬以及隨行的一隻駱駝,都由不住大為驚嚇,一時駐足不前,連聲驚叫不已。

  任三陽揚手發出了一支「甩手箭」,正中一狼額上,那隻狼痛嗥了一聲,掉過身子,帶著那支中額的箭,箭矢也似地落荒而逃。餘狼見狀,驚叫一聲紛紛逃遁,二馬乃得回復了寧靜,繼續前行。

  好在十數里路並不甚長,二馬一駝翻過了眼前這座山坡,可就看見了前面那個市集沙莫葉。

  西藏地方自難與中原內陸相比較,眼前「沙莫葉」地方雖然說是一處市鎮,惟看上去亦鮮少建築可言,騎在馬上看過去,只見橫三豎四不過六條街道,家家居住的都是羊皮帳篷,篷前面高高懸著兩盞油紙燈籠,牲口畜牲都圍在住家後面。一條大河,雅魯藏布江靜靜地在一邊流著,使人很容易地想到,這個市鎮之所以存在,必然與眼前這條大河有著相互存在,牢不可分的理由。

  海無顏雖是初來,惟「入鄉問俗」,在來之前已對本地風俗有了一個大概的認識。

  這裡有「借宿」的風俗,倒不流行住棧,事實上除了幾個著名的大地方之外,根本就看不見一家客棧。投宿多是一些所謂的富戶,這些富戶大半都是牛羊成群,人丁浩繁,因為不愁吃喝,常以能接待外客為榮,你雖在他那裡住上一夜,接受了他的豐盛招待,倒也並不須領他什麼情。

  兩匹馬帶著一頭駱駝,在此夜闌人靜的當兒,來到了眼前沙莫葉這個相當富庶的市集。人馬還沒有走進來,先就有幾隻狗狂吠而出,這裡的藏犬十分厲害,個頭兒雖然並不十分大,可是一隻只都兇惡成性,除非經過主人的喝止,可真是死纏著不放。

  二人遠遠地勒住了馬。老半天,才見一個披著羊皮大襖的漢子,一手持著燈,一手拿著煙袋桿子,一逕走過來。

  任三陽忙迎上去,咭哩呱啦用漢語說了幾句,那漢子先是呵呵笑了幾聲,一面喝住了狗,才用手裡的煙袋桿子指向一個地方,向著任三陽說了幾句。

  二人告擾馬前行,卻見那漢子兀自好奇地向著二人身後打量不已。

  「喝!」任三陽這才向海無顏道:「海兄弟,鵝們可得防著一點了!」

  海無顏道:「有什麼不對麼?」

  任三陽道:「剛纔那個人說,這兩天投宿的人不少,都是漢人!」

  海無顏微微一笑道:「我預計著他們都該來了。也好,就讓我們在這裡先見見也好,我們現在去那裡投宿?」

  任三陽道:「他說就在這條路頭上那家最大的帳篷!」

  海無顏順著路往前一望,果然就見有幾座巨大的帳篷聳立在正前方,似乎氣勢不同。

  這裡風俗純樸,居民不慣遲睡,差不多的人天一黑就睡了,是以家家閉門熄燈,整個街道上一片漆黑,倒只是街頭那所大戶人家,還懸著幾盞油紙燈籠。

  二馬一駝一逕來到了眼前。才發覺到這所本地的首富人家,果然好大的氣派。在圍有繩索的範圍之內,少說也有三十座帳篷,另外在靠山近水之處,烏壓壓一片全是牲口。佔地總在百數十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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