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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


  說也奇怪,那猝然飛向天上的第一張餅,卻是無巧不巧地落在了一旁默坐未語的海無顏攤開的手上。第二張,第三張,所有的餅層層有序地全數都落在了他手上,就連那張包餅的油紙都不例外。乾老頭先是愕了一下,立刻呵呵笑道:「這敢情好,全扔不如全接,小兄弟,真有你的。」

  海無顏轉身把餅交向發愣的任三陽道:「卻之不恭,我們也只好收下了。」

  一面說他隨即站起,向著面前乾瘦的這個小老頭道:「這些餅不便白收,這麼吧,就算我們向你老人家買的吧。」

  手腕輕振,一串制錢已自掌上飛起,直向對方老人手上落去。

  瘦老頭一聲乾笑道:「好說。」

  一伸手,「唏哩!」一聲,已把空中落下的這串制錢接到了手上。

  接是接著了,卻只見瘦老人那張黃焦焦的臉上一陣子泛白,瘦小的身子微微搖了一下,卻由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道:「多謝盛情,我只好收下了。」

  說著,便把手上的一串制錢揣進了懷裡。

  海無顏微微一笑,道:「盛情,盛情!」轉向任三陽道:「天不早了,我們先走一步了。」

  任三陽哪能看不明白?海無顏手底下的功夫,他豈能會不知道?仗著那小小一串制錢由空中落下,如無千鈞力道,萬萬是接他不住,對方小老人竟是接住了,只此一點,已足可證明對方是何等樣的角色了。

  雙方雖然是在作一番表面上的客套,可是這般出手也透著新鮮,自然驚動了篷內的眾多吃客,一時俱都往這邊擠來,只是海任二人已向外步出。

  那個乾瘦的小老頭在一陣微微發愣之後,隨即又回復自然,這時若無其事地呵呵笑著,嘴裡說著道地的藏語,把圍觀的人群紛紛趕走,他若無其事地又坐到了那個大包袱上,繼續抽他的煙。

  他當然不會真的無動於衷,僅僅只保持了一小會兒工夫的鎮定,隨即背起了他的大包袱,向棚外步出。

  馬在緩緩地走著。

  尤其是馱著像是沉重行李的那隻駱駝,似乎永遠也快不了,每走一步,拴在駱駝脖子上的串鈴,就會發出叮叮的響聲,聽在耳朵裡,有說不出的一種寧靜感覺。

  靜靜的拉薩河水,永無休止地向前面流著。

  水流水無休止,使得河床低陷,當此初冬光景,有些地方水淺得都看見了河底,游魚可數,引來了不少人沿著河岸在叉魚。

  空氣是那樣的稀薄,但卻是最新鮮清潔的。

  海無顏跨馬在前,他似乎一切事都胸有成竹,根本就沒有見過他遇事張皇失措過。比較起來,一向老謀深算的任三陽反而顯得有些沉不住氣的樣子,不時地扳著馬鞍,頻頻回頭張望著什麼。

  風吹過來,給人的感覺,有似萬針齊發,痛得緊。

  空中那隻白頭兀鷹,盤旋著有老半天了,忽然一聲尖鳴,束翅而下,緊接著,黃草叢裡一陣子劈啪振翅撲打聲,大兀鷹再振翅飛起之時,爪子上已多了一隻兔子,眼看著它疾騰猛升而逝。

  任三陽由不住叫了聲:「好傢伙!」

  身後忽然叮叮叮地響起了一陣子鈴聲,任三陽立刻回過身來,卻見兩隻「飛駱駝」,快速地由身後趕過,緊接著掠過二人直馳而前,身後揚起了十丈黃塵,像是一層煙霧般的,瞬息之間,已吞噬了前去的背影。

  兩匹馬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任三陽眨著一對黃眼睛珠子,不禁道:「唷!老弟臺,看見了沒有?這是什麼玩藝兒呀?」

  海無顏冷冰冰地道:「難道你第一次見過飛駱駝?這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任三陽乾咳一聲道:「不是的!飛駱駝誰還能沒見過!鵝是說騎在駱駝上的那兩個人可透著有些兒玄。」

  海無顏點點頭道:「是布達拉宮的喇嘛?」

  「可不是嗎!」任三陽睜圓了一對眼:「敢情你也注意到了?」

  海無顏道:「他走他的,我們走我們,各不相犯,這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輕輕挾了一下馬腹,兩匹馬又自繼續前行。

  「記住!」海無顏關照他的夥伴道:「不要再多事了,我們此行的身分,應該越隱秘越好。」

  任三陽一笑道:「這個鵝知道,不過話可得說在頭裡,要是這些兔崽子真敢撒野欺侮人,那鵝們也不能太客氣了,到時候,你只管在馬背上看熱鬧,一切都有我呢!」

  一面說時,他情不自禁地四下又打量了一眼。

  「你是在找誰?」海無顏微笑道:「是找那個背包袱的小老頭兒?」

  任三陽笑道:「可不是,剛纔情形你也沒說,鵝心裡可一直在嘀咕,那個小子,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好東西,你看——」

  海無顏道:「是不是好東西,用不了多久我們就知道了,走著瞧吧,他放不過我們的。」

  任三陽呆了一呆道:「這麼說,這個老傢伙也是為了那檔子事來的?」

  「往後看吧。」

  「兄弟,」任三陽道:「剛纔你伸量了他一下,這個老小子他到底是什麼路數?」

  「還拿不太準,不過相當扎手!」海無顏喃喃地道:「他竟然能接著我的『金風勁』,就證明不是易與之輩。不過,能不能接得下來我們,他心裡應該有數!他要是再來可就有點不知自量了!話雖如此,來則不善,善則不來,我們倒是不能不防著他一點。」

  任三陽點點頭道:「不錯,看起來這個老小子還很有兩下耍子,只是憑他這分扮相,鵝還是真想不起來武林中有他這麼一號!這倒是怪事。」

  海無顏其實心裡想到了一個人,只是還不能確定罷了,當下微笑了一下,繼續策馬前行。

  二馬一駝繼續前進著。

  黃草地裡散播著淡淡的一層煙霧,牧畜的人正在把牛馬羊群往回家的路上攆。

  前行了約有一箭之程,即見不遠處有一座四角驛亭。西藏的建築多屬佛教性質,這個小小亭子,看來也是如此,亭頂上雕塑著盤膝打坐的四尊佛像,一色的黃琉璃瓦映著彤雲,交織成一片絢麗的顏色。

  亭子外拴著兩駱駝,亭子裡坐著兩個人。

  黃衣,尖帽,正是剛纔快速飛馳過去的那兩隻飛駱駝,卻沒有想到竟然會停在了這裡。」

  任三陽立時勒住了馬道:「唷!兄弟,看見沒有,這不是剛纔過去的那兩塊貨麼?」

  海無顏瞅了一眼,忽然「咦」了一聲,快速地策馬過去,不容坐騎來到亭前先已騰身而起,極其輕快地已飄身入亭。

  任三陽見狀料知有故,忙即快馬跟上,縱身入亭。

  卻見海無顏正注目座上的兩個黃衣喇嘛。

  任三陽原以為海無顏一經入亭,必將會施展迅雷不及掩耳手法,猝然向亭子裡的兩個喇嘛出手,是以他一經入亭,即刻施展「橫身打虎掌」,陡地跨前一步,向著二喇嘛其中之一的背上擊去。

  原來那兩個坐著的喇嘛,即使在任三陽動手出招之時,依然紋絲不動。

  任三陽招式方自遞出,忽然覺出情形有異,只是招已用老,再想收手已是不及。這一式「橫身打虎掌」好不厲害,雙掌上力道萬鈞,只聽見「嗤!嗤!」兩聲,先後俱都擊在了那個黃衣喇嘛背上。

  中掌的黃衣喇嘛,上半個身子一時劇烈地搖蕩了起來,那副樣子看起來就像是個不倒翁,奇怪的是坐著的臀部,就像是被什麼膠之類的東西粘在位子上的,任由他上身搖動得這麼厲害,卻不能把他與股下的座位分開來。

  任三陽心中一怔,這才發覺到海無顏的一雙眼睛,微似責備地正在盯著自己。

  「你又何必多此一舉?他們早已經被制住了。」

  一面說,海無顏已自移步走向另一個黃衣喇嘛前面,任三陽心裡一動,忙自跟上。

  卻見這個喇嘛,留著滿臉的絡腮鬍子,圓瞪著一雙銅鈴大眼,一張長臉上佈滿了黃荳大小的汗粒,下顎緊咬,滿臉痛苦模樣。

  任三陽眉頭一皺,奇道:「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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