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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六


  童玉奇嘿嘿一笑道:「祇怕他有心回答你的話也是不能了,這叫做心有餘而力不足,也只好由我們自己下手一搜了。」

  說時身形輕閃,已欺近海無顏身邊,探手摸向海無顏兩肩。

  海無顏鼻子裡輕輕哼了一聲。他此刻原可以猝然出手反擊對方,無如心裡卻想到更為適當的時機,竟然掩忍不發。

  童玉奇一雙手掌搭在對方肩頭上,眼見對方宛若木人,分明無能為力,正是大可暢所欲為,心裡好不得意!

  冷笑一聲,他俯身在海無顏身邊道:「對不起,童某放肆了。」一面說時,兩隻手再也不客氣,向著海無顏身上摸索起來。他先摸向海無顏後背,繼而兩肋,再摸向海無顏身上革囊。

  就在這一霎間,猝然感覺到海無顏的坐姿有異,不容他意念多想,海無顏的一隻右掌已驀地翻起,直向他前心兜擊了上來。

  這一掌至為沉實有力,根本不給童玉奇有想念的機會,給童玉奇的感觸,簡直有如翻江倒海之勢。

  一念之興,童玉奇嚇得面色慘變,那裡還顧得出手反擊,挺腰頓足,霍地騰身就起。他身子雖說是騰起得快,無如海無顏這一兜心掌起得更快,巨大的掌力發自海無顏反扣的五指,有如一個吸盤,正是武林中難得一見的「乾元問心掌」。

  這一掌更是十足勁道地扣在童玉奇前心,一任他銅皮鐵骨,也是萬萬抵受不起,非得當場斃命不可,總算海無顏心存厚道,未曾施盡全力,卻也未便輕饒,這一掌吐出了約有七成勁道、

  眼看著童玉奇的身子,就像是一尾躍波的魚也似地驀地反彈了起來。這一彈足足彈起了有七八尺高,全身幾乎與屋頂橫梁相撞。

  童玉奇身子一個快轉,單手伸出去一撈當空橫梁,把身子懸在了空中。懸是懸住了,卻無助於他沉重的傷勢,「噗」的一聲,噴出了一口鮮血。

  「好,海——」才說了兩個字,由不住又噴出了第二口鮮血,霍地身子一個快挺,隨著整扇窗戶破碎之聲,人已箭矢也似地跌了出去。

  「芙蓉劍」莫愁花大吃一驚,簡直作夢也想不到海無顏竟會在此要命關頭出掌傷人。眼看著丈夫在對方貼心掌勢之下受了重傷,一時心膽俱寒,尖叫了一聲,霍地長劍遞出,化為一道長虹,直向著海無顏身上捲了過去。

  當然,她並非旨在傷人,劍勢一出,身子霍地騰起,奪門而出,眼看著大夫一隻手扶著松幹,面黃如蠟。

  「芙蓉劍」莫愁花顧不得再向敵人出手,慌不迭搶上去扶住了他,倏地眼前人影乍閃,海無顏已欺近身邊。

  莫愁花一聲怒叱,掌中劍施足了力道,照著海無顏當胸就刺。

  劍勢方出,只覺得手上一震,掌中劍已吃對方兩根手指捏住了劍尖。與此同時,眼前寒芒乍吐,海無顏另一隻手上的一口劍已比在了童玉奇的喉結上。

  這一手雙招,確是施展得又快又巧,饒是童氏夫婦心存機警,卻也無法避開。

  莫愁花用力掙了一下手中長劍,無能脫開,眼看著丈夫遇險,嚇得手足失措,一時僵在了當場。

  海無顏這時只須劍勢向前一推,童玉奇便無活理,也就是這樣,把一雙夫婦嚇得宛若木偶,動彈不得。

  海無顏目光炯炯地逼視著面前二人。

  「童玉奇,你夫婦倆居心不良,竟然打算乘人於危,這是第二次犯在我手裡,」目光一轉,視向莫愁花道:「你們是想死想活?」

  莫愁花嘴脣動了一下,雖然沒有吐出聲音,可是臉上神情不啻像是在求饒。

  童玉奇終究是條漢子,目睹此情,長嘆一聲道:「我童某人行遍江湖二十多年來,還沒有像今天這樣丟過臉,罷了——姓海的——你就——給我個——痛快吧——皺一皺眉,不算是英雄好漢!」他內傷頗重,勉強提著氣息說了這幾句話,早已喘成了一片。

  「芙蓉劍」莫愁花卻沒有她丈夫那般骨氣,聆聽之下,打了一個哆嗦,忙道:「不!你不能下毒手!海無顏,這件事怪你不義在先,怪不得我們!」

  海無顏冷笑道:「你們莫非真的以為邵一子和左瞎子的死,是我下的毒手?」

  童玉奇道:「是與不是,你心裡有數!」

  海無顏道:「我心裡有數得很,下手殺害他們兩個的,當然另有其人,搶走寶圖的也是這個人,祇怕你們兩個都是招惹不起!」

  莫愁花冷哼道:「誰?」

  「不樂島的『白鶴』高立!」

  童氏夫婦頓時為之一呆。

  童玉奇冷笑道:「這是真的?」

  海無顏道:「信不信由你,我這次姑且再饒過你們,要是再撞在了我手上,可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你們請吧!」話聲一落,鬆指抽劍,宛若清風一襲,已飄出丈許以外。

  童玉奇呆立少頃,信疑參半地冷冷笑道:「這件事我不會就此干休的,如果你說的是實話,嘿嘿,就算他不樂島上滿了刀山劍樹,我夫婦也要去闖上一闖,如果你姓海的玩的是花招,我們還有——見面的時候——告辭了!」轉臉向身邊的莫愁花道:「我們走!」

  莫愁花一聽說搶奪寶圖的竟是傳說中不樂島上那個最難招惹的魔頭「白鶴」高立,頓時心裡涼了一半。

  當下好不失望,眼前打既不行,丈夫又在重傷之中,面前這個姓海的,更是不易對付,若不見好就收,勢將要吃大虧,祇得忍氣吞聲,攙扶著丈夫,緩緩轉身而去。

  走前了幾步,她忽然回過身來道:「這附近我夫婦布有厲害的陣勢,說不得要勞你大駕自己動手來解開了。」說罷,攙扶著童玉奇,身子一連晃動了幾下,隨即消失無蹤,海無顏運目四下觀看了一陣,果見附近有些雲氣氤氳,料定莫愁花說的不是假話,他自信此道精通,並非門外漢,倒也不十分介意。

  轉回山神小廟,朱翠正踐坐案上,只見她臉上汗下,像是方自運功完畢模樣。

  略一察看,海無顏臉現微笑道:「恭喜姑娘,你脫險了!」

  朱翠試一運行,果然氣血全通,由於方纔自海無顏處貫入的氣機與自己本身氣機化合,元氣大增,只覺得舒泰已極,當下十分高興地向海無顏道了謝,又問起方纔瀾滄居士夫婦之事。

  海無顏輕輕一嘆道:「這件事說來話長,說起來竟然也與不樂島扯上了關係,看來天下的壞事,到頭來似乎都與不樂島有些關係。」

  朱翠好奇問故,海無顏遂將此一段經過詳細地說出,直說到「西天盟主」邵一子與左瞎子為「白鶴」高立雙雙斃命,寶圖為之劫走為止。

  海無顏敘述完畢,微微苦笑道:「這件事我原是一時路見不平,有心想助邵前輩一臂之力,卻沒有料到後來的發展竟會演變至此,更沒有想到,邵一子的千斤重擔竟然會落在了我的肩上。」他輕輕一嘆,接下去道:「我生平最重信諾,何況這件事又是邵前輩臨終所託,簡直推卸無力,也只有勉為其難了!」

  朱翠十分氣憤地道:「想不到不樂島上的三個老怪物竟然這麼橫行,不要說那位邵前輩死前托了你,就是一個陌生路人遇到了這種事,也不能袖手旁觀,大哥你莫非後悔管了這件閒事?」

  海無顏搖搖頭道:「你不要誤會,我只是覺得這件事太重大了,祇怕我擔當不了!」

  「你太客氣了!」朱翠含笑道:「如果連你也無能為力,祇怕當今天下武林再也沒有人能管這件事了!」

  海無顏看了她一眼,感謝她的激勵與信賴。朱翠在對方的目神注視之下,不自覺地流露出一片真情。

  兩性之間的情愫原本就極其微妙,情話款款,兩情歡愉,固然得暢情懷,默默互視,心有靈犀,亦未嘗不佳,正所謂「此時無聲勝有聲」也。這一霎,二人目光互視,正不知已將無限心聲彼此傳送,即或劉楨平視,亦難抑無限相思。

  漸漸地,朱翠鳳目含羞,微微垂下頭,她雖然沒有說一句話,卻像是「不勝嬌羞」,一霎間,臉上飛起了酡紅。

  海無顏陡然一驚,像是由夢中驚醒,慌不迭地移開眸子,卻不禁暗自詫異:像自己這般定力之人,竟然有時也難免情難自已。

  短暫的寂寞之後,海無顏道:「姑娘,你近來可好?」

  不知怎麼回事,他竟然間了這麼一句,自己也發覺到多此一問。

  朱翠點點頭道:「還好!」

  她緩緩抬起了頭,看向對方道:「有一件事,我得告訴你,海大哥,你可知道潘幼迪來了?」

  海無顏微微一愕,點點頭道:「我猜想她也應該來了,你見著她了?」

  朱翠一笑道:「你猜呢?」

  海無顏道:「你這麼說,自然是見著她了。」

  朱翠點頭道:「不但是見著她了,而且我們還一路同行同住,結成了異姓的姐妹,你信不信?」

  海無顏又是一愕,道:「這倒是我想不到的,她過去的性情不是這樣的。」

  朱翠白了他二眼,道:「你不信?」一面說一面捋起左袖,現出了緊束在腕子上的玉鐲,在海無顏眼前晃了一下道:「喏,你看這是什麼東西?」

  海無顏抓住了她的手,細看了一眼那隻玉鐲,隨即點點頭:「這是她的東西——」

  朱翠抽回了被對方握住的手、怪難為情地白了他一眼道:「想不到吧——」她接著說:「人家都說她怎麼怪,其實一點也不對——」

  海無顏微微一笑,臉上不著表情。

  朱翠道:「她是我這一生所見過最美的一個女孩子,也是本事最大的一個女孩子。」

  海無顏道:「能夠被你這麼誇讚的人,的確是不容易的了。」

  朱翠微笑了一下,喃喃道:「海大哥,你難道不想見見她?我想她一定也想見你呢!」

  在她說這些話時,似乎發覺到海無顏有些心不在焉,心裡微感奇怪。

  果然就在她話聲方頓的一霎,耳聽得窗外一人冷笑道:「是麼?祇怕未必吧!」說話人分明是女子口音。

  朱翠一聽之下,頓時驚喜道:「迪姐,是你!」她功力已恢復,自是不礙行動,雙手一按身下供案,全身驀地拔空直起,箭矢也似地穿窗而出。

  其時先她之前,海無顏亦已閃動身形,由正門快速縱出,二人一先一後,身法都稱得上極為快速。

  只是在朱翠來說,似乎仍然是慢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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