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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莫愁花盛怒之下,竟然疏忽了進一步地由對方面頰上去觀察對方,否則的話,她必然會大吃一驚,因為他們彼此原是相識的。

  藍衣人的凌厲目神,原是要提醒對方他們之間的「似曾相識」,這樣或可避免一場凶殺打鬥,然而莫愁花盛怒之下偏偏疏忽了。

  「你好大的膽子。」嘴裡喝叱著,莫愁花身子向前一個上步,兩隻纖纖玉手交插著直向藍衣人當胸插過去。

  藍衣人輕哼一聲,肩頭輕晃,已飄出了三四丈外。

  莫愁花又是一聲嬌叱,緊循著他退後的身影撲過來。

  她的身法敢情是如此之快,流星般的身子,在忽然前穿的勢子裡,兩隻玉手已似乎攀住了藍衣人的肩頭,在動手過招上來說,莫愁花這種身手,不能不說是搶盡了先機。

  藍衣人眉頭微微一皺,鼻子裡哼了一聲道:「莫愁花,你真的要跟我動手?」

  莫愁花那雙手原本只須用勁力握,即可將對方肩頭鎖骨擰碎當場,只是就在她內力灌注有待一握的當兒,忽然對方那雙肩頭硬生生地在她內力灌注的雙手之下滑脫了開來。

  那只不過是剎那間的事情。

  莫愁花的手指方自由對方肩頭上滑下的一瞬,藍衣人已極其翩然地飄向一邊。

  這就使這位輕易難得一次出手的、一向自負極高的莫愁花大驚不已了,老實說她方纔的那一手「鬼撲神拿」,生平不過只施展過三四次,卻沒有一次失手的記錄,而眼前這個藍衣人,竟然能在於千鈞一髮之際巧妙地化解開來,不能不說是怪事,這是她無論如何也想不透的。

  藍衣人這一次飄得較前次更遠,轉側之間:已是五丈開外。

  只是在這種情形之下,就算他身法再快,也難脫眼前如許多高手的環峙。

  第一個向他攻到的是白衣人瀾滄居士童玉奇。

  童玉奇顯然已失去了剛上來時的那種輕鬆勁兒,主要是藍衣人的身手,已大大地震惑了他。眼看著已將到手的好買賣,想不到竟然會功虧一簣地敗在一個想像不到的情況裡。

  想不到的事,想不到的人,忽然地出現,竟然破壞了他的一切原定的計劃。

  瀾滄居士童玉奇那裡能忍得下這一口氣?是以,在他向藍衣人猝然出手的一霎間,不用說是集憤怒功力於一身,端的是不可輕視。他猝地由上面撲下來,全身四肢齊張,活像是個「大」字形,「呼」地飛向了藍衣人的頭頂,「呼」地又當頭罩落下來。巨大的力道直襲向地面,一時間使得地面上砂石齊飛,可以想像其力道之疾猛勁厲。

  然面藍衣人顯然是有備在先。隨著他仰起的上身,兩隻手掌結結實實地與童玉奇下落的雙掌迎在了一塊兒,四隻手在方一接觸的一霎間,倏地粘在了一塊,緊接著一陣子快轉,霍地飛彈了起來,足足飄出丈許開外。

  藍衣人身形昂然站立在當場,一動也不動。

  面前人影倏閃,好幾個人猝然間都向他身前集中過來,為首的是邵一子,左瞎子在他左邊,右邊卻是童玉奇的妻子「芙蓉劍」莫愁花。

  似乎每一個人都怒氣不小。

  邵一子冷笑了聲道:「原來你也一樣。」

  藍衣人方待開口,邵一子已壓下了雙掌,用進步雙撞掌霍地直向藍衣人當胸擊去。

  這一霎,其他的人也都沒有閒著,左瞎子的馬竿兒是十招「點天門」。

  「嘶!」一縷疾風,直向藍衣人腦門正中力點了過去,他們兩個人聯手遞招,已是極見威力,偏偏「芙蓉劍」莫愁花也來湊趣,由側面驀地進身,劈出了一掌,直向藍衣人肋間劈了過來。

  藍衣人面色極為沉著,在眼前這等高手聯合攻擊之下,他身子先是向後一坐,緊接著腰身一扭,看起來像是忽然成了兩截,如此姿態之下,左瞎子的馬竿兒,邵一子的雙撞掌,以及寞愁花的側擊手,三般都落了空。)

  在他們三人相繼向後撤招的一瞬,藍衣人身子已直直地拔了起來,帶著一聲長嘯,施展出武林中輕易難得一現的輕功身手「大轉風輪」。

  「呼!」第一轉,落向一株參天古樹之巔,眼前白影猝閃,童玉奇同時也飛身墜到,然而他身子方自墜落的一霎,藍衣人已第二次轉動,「呼!」落向另一株大樹樹幹,邵一子也飛身搶到,嘴裡怒叱了一聲,打出了了掌鐵蓮子。「芙蓉劍」莫愁花卻也在這時擲出了一口飛刀,緊跟著燕子也似地竄身而起。

  須知眼前數人,無一不是當今武林中極叫字號的人物,各自都負有一身極見傑出的功力。

  眼前這一陣子飛躍疾撲,看起來真叫做「驚心動魄」,可真是空中飛人,人影交晃著,稱得上「電閃星馳」。

  在一陣快速的急奔電轉之後,藍衣人已奇妙地脫離了現場。他沿著奔馳急放的江水,來到了一片莽密樹林、當他身子方自在一棵黃果樹下站定,身後疾風狂襲過來。

  藍衣人倏地轉過身子,適當其時地迎接住白衣人童玉奇攻來的雙掌。

  童玉奇來得快,退得也快。正因為他曾經有過兩次與藍衣人對掌的經驗,深深悉知對方功力了得,所以不欲力拼,雙掌一經接觸,頓時如怒鴦般翻向一旁。

  在他落地的一霎,手腕子微微一振,已把一串緊束腰間的「如意金梭」握在了手上。

  這串金梭每一枚都有七寸長短,通體黃光淨亮,耀眼生輝,每一顆上下銜結,看來沉實有力,尤其是為首的梭頭,看上去更具殺傷力,菱形的尖端海一面看過去都尖銳鋒利,掄施開來,祇怕方圓兩三丈內外都難以進身。

  童玉廳這串如意金梭一經到手,兩隻手各持一枚,隨著他躍起的身子,捷如流星般地已向著藍衣人身前撲過來,首尾兩枚金梭各向著對方眼睛上力扎過去。

  藍衣人鼻子裡哼了一聲道:「你可真是翻臉不認人。」

  說話時雙手左右倏分,待向對方一雙手腕子上拿捏過來。

  童玉奇由不住倒抽了一口氣,那雙已經遞到的金梭霍地向後收回,同時身形轉動,縱出了丈許開外。

  他眼睛裡這一霎交織出無比的驚懼,蓋因為對方藍衣人顯然把自己的一切都拿得十分準確。

  原來童玉奇本身以練就「至柔罡氣」見長,這門功力可以隨其意志,任意運施在各種兵器拳腳之上,一經傷人,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即可將對方五臟俱摧,使之喪命!端的是厲害之極。

  這是一門武林絕學,識者極罕,然而它也並非全無克制之法,內功中的「哼哈二氣」,即是它的獨一克制之術。

  眼前這個藍衣人敢情竟是深悉此一罕世絕功「哼哈二氣」的個中翹楚。

  他雖然只不過看似無奇遞出了雙手,可是童玉奇卻肚子裡有數,絲毫也不敢失之大意,那雙緊持在雙手的金梭霍地向後收回,腳下擰動,快速退出丈外。

  「你到底是誰?」「哼!」藍衣人臉上微微現出了不悅:「我以為你認識我的,你再看看。」說時,他肩頭輕晃,把身子飄前了一些,與童玉奇臉對臉地站在一塊。

  童玉奇再看之下,終於,他悟出了什麼,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喃喃道:「你是海——」

  「海無顏!」藍衣人點點頭:「閣下總還算有點舊情,我們總有八、九年不見了,難怪賢夫婦已認我不出。」說時忍不住向空朗笑了一聲。

  童玉奇「啊」了一聲,霍地上前一步,喜形於色地道:「真的是海兄弟,久違了。」一面說,他隨;」向著海無顏雙手上握去,海無顏一笑迎上。

  四隻手立刻握在了一塊。看起來,這是一番故人的寒暄,其實卻另有巧妙。

  四隻手掌相互合攏的一霎,童玉奇的時、肩、掌根,分別向海無顏的胸、肋、小腹三處不同地方接觸了過去,其勢之巧妙自然,確是無懈可擊。

  海無顏相機地也抬起了和對方完全相同的三個部位,輕輕地接觸之下,童玉奇已鬆開了手,並且後退了三步,臉色微微一紅,拿樁站住了身子。

  「海兄弟!」童玉奇臉色十分不悅地道:「有道是光棍不擋財路,多年不見,兄弟你似乎變得不夠交情啦。」

  海無顏冷著臉道:「這份寶圖耗盡了邵一子半世心血,別人不應該佔為己有,我只是暫時過手,等一會就物交原主。」

  童玉奇道:「祇怕不見得吧:兄弟——嘿嘿——明人面前不說假話,乾脆說一聲兄弟你也想染指不就結了。」

  海無顏點點頭道:「我原是可以佔為己有的,只是卻不屑這麼作,看在你我當年曾經相識一場,今天的事就不再談了,我仍然敬你如兄,你去吧。」

  童玉奇神色變了一變,正要說話,只見眼前人影一連閃了兩閃。

  芙蓉劍莫愁花霍地自空而降,一眼看見當前的海無顏,尖叫一聲,正要撲身上前,卻被童玉奇伸臂擋住。

  「算了,是自己人,何必呢!」

  「自己人?」莫愁花顯然還不明白:「他是誰?」

  童玉奇輕輕嘆了一聲道:「等會再談吧。」一面說他臉上帶著極不甘心的苦笑,向著海無顏抱了一下拳道:「兄弟,今天的事就到此為止,咱們後會有期了。」轉過臉向芙蓉劍莫愁花點頭道:「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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