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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對了!」一旁的黑衣少女幫腔道:「光說狠話沒有用,宮島主你就掣刀吧!」

  宮一刀鋒芒畢露的一雙眸子在黑衣少女身上轉了轉,微微點了點頭道:「失敬了,這位姑娘你又是什麼人?」

  朱翠冷笑道:「她是我一位路見不平的朋友!」

  宮一刀冷森森道:「姑娘貴姓?」

  黑衣少女道:「既然難免一戰,又何必多費脣舌,宮島主,我不妨坦白告訴你,既然有我在場,就不容你對無憂公主有所侵犯,我久知你刀上功夫不凡,今天就讓我開開眼界吧!」一面說,她足下輕彈,已躍前三尺,僅僅以右面足尖輕輕點在一塊凸出的溪石上,這一躍一點卻使得她身子穩若泰山,大股氣機無形之力,立時向面前敵人充斥開來。

  宮一刀身上長袍立時為這股無名氣機驚動得向後飄起,可是緊接著這襲被鼓蕩而起的袍角,緩緩地又收落了下來。

  「姑娘好功夫!」即使以宮一刀之尊傲,在訴說著這句話時,亦不禁面上神態沉重,深邃的眼神裡顯示著無比的震驚。

  朱翠原有向宮一刀出手之意,卻想不到竟然被黑衣少女搶了先,心裡既感又愧。她固然心知黑衣少女功夫了得,卻更聞宮一刀之不可一世,二強相爭,必有一傷,若然是傷在宮一刀一方,自然無話可說,若是傷在黑衣少女這方,卻是朱翠大感痛心之事,然而眼前情形發展,卻使她阻止不及,情勢之發展,顯然一觸即發,原先三人「品」字的立勢,由於黑衣少女的躍前,已變為兩者對立之勢,無形中己將朱翠摒之戰圈之外。

  朱翠情知黑衣少女之自負要強,如果勉強介入,必將會遭致其不快,祇得向後退開數尺,保持著一分警覺,以備必要時隨時出手營救。她身子方自退開,宮一刀已起身如鶻,翩然落向溪畔沙洲,而此同時,黑衣少女的身子也與他一般巧快地落向沙洲,雙方依然是對立之勢。

  宮一刀立時驚訝道:「『觀濤閣』的身法久已不現江湖,怪不得姑娘有此身手!」

  黑衣少女微微一愣,才知一時大意現出了本門身法,對方宮一刀不愧是一派之宗,居然被他一眼看出,這麼看來自己再想隱藏姓名已是不可能了。

  果然宮一刀緊接著一聲長笑,目光裡顯示著無比精銳,笑聲一頓,緩緩說道:「姑娘不必再藏拙不露,宮某已知道姑娘你是誰!」

  黑衣少女臉色一凝道:「這樣更好,多年來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現在我自己送上,總算了卻你一番心事了!」

  宮一刀道一聲「好說」,那隻斷了臂的袖子,霍地向著肩後自行飛起搭落,同時另一隻手已緊緊握住了頸後短刀的刀柄:「如果我沒猜錯,姑娘當然也是用刀的了?」

  黑衣少女冷笑道:「你猜對了!」話聲甫落,纖手便向腰際一探,一蓬霞光閃處,她手中已多了一口薄刃如紙,寬僅三寸許的軟刀。這口刀通體雪亮,宛若玉質,一出手即發出了唏哩哩一陣脆響聲,映著日光更激出了點點星光,在一陣疾閃燦顫之後,卻似盤樹之蛇,唰啦啦緊緊盤在了黑衣少女右腕之上。

  宮一刀其實也與她一般的快。

  黑衣少女軟刀乍出的一霎,宮一刀的短刀也同時脫鞘拔出,一出即收,卻是貼心而立,略呈直角的畸形刀尖,直直地指向對方。

  雙方一經出刀,立刻顯示出甚大的不同之處。

  宮一刀不愧是刀中聖手,這口刀一經拔出,瞬息之間已與他氣神合為一體,那口刀已不像是身外之物,而像是與他的心靈早已聯成一氣,這種感覺黑衣少女與朱翠都能感覺出來。

  朱翠在宮一刀方自道出黑衣少女出身觀濤閣時,心中已不禁暗吃一驚,這時再見她拔出的軟刀,心中頓時明白,由不住大大吃了一驚,這才知道這位黑紗拂面,與自己同行一路,多承援手救助自己的姑娘,原來正是江湖上盛傳的「燕子飛」潘幼迪。看到了她,立刻不由自主地使朱翠聯想到了海無顏,於是有關他二人的種種傳說,一股腦兒地在朱翠腦子裡升起,這陣突如其來的思潮,幾乎使她為之鬆懈了眼前劍拔弩張的戰志。

  「潘幼迪,她就是那個痴情的潘幼迪。啊!這難道是真的?」朱翠的懷疑,在宮一刀的談話裡立刻為之排除。

  「潘姑娘!」宮一刀喃喃地道:「久仰姑娘手上這口玉翎寶刀能封八面之威,宮某這裡候教了。」

  「燕子飛」潘幼迪右手緩緩遞出,在她緩緩出臂的同時,纏繞在她右手腕上的那口玉翎軟刀,卻一圈圈地自她腕時間自行解開,徐徐展開,其勢如靈蛇展趨。

  這番動作看在宮一刀眼裡,立刻就體會出對方刀上的極深造詣,正是「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長長的一口玉翎軟刀,終於在她手裡完全舒展開來,刀身筆也似直,直直地指向宮一刀面門。

  潘幼迪長刀在手,身子向左面踏出一步。

  宮一刀卻向前快速踏上一步。

  潘幼迪又向左踏出一步。

  宮一刀也再進一步。

  朱翠對於刀的施展,雖然稱不上專家,但是他們彼此進退的步法,卻是她所能理解的,宮、潘的這種步法,正所謂剛柔並濟。在朱翠的認識下,潘幼迪的向左面閃開,乃是施展的以退為進的回身之法,而宮一刀的步步前逼,顯然是至剛的直進刀法。

  陰森森的刀氣,立刻由現場擴散了開來,使得旁觀的朱翠也能立刻感覺出那陣凌然的殺機。

  她曾經由海無顏嘴裡悉知對方二人乃是當今刀法中最為傑出的兩個人,也曾聽說過宮一刀揚言江湖,指名要與潘幼迪一決勝負的故事,現在似乎宮一刀已經達到了他的願望。這些回憶的片段,瞬息間在朱翠的腦子裡掠過,佇立在現場的兩個人卻已展開了凌厲的廝殺。

  一片刀光由宮一刀的短刀上發出,朱翠無論如何也難以想通宮一刀的這一刀竟然是四平八穩地直直地由正中直劈下來,速度也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快,反倒是十分的慢。

  然而,這一刀卻是極其猛厲的一刀。冷森森的刀光,魚鱗片狀般一片片自刀身上旋轉出來,這一刀似乎也只有當事者的潘幼迪才能體會出它的威力,她也就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潘幼迪由是揮刀而出,竟與宮一刀的刀勢極其彷彿,這一刀也是慢得出奇,千百點零碎刀光有如星海氾濫在雲層空際,點點發光,正與宮一刀所發出的魚鱗片狀刀光異曲同工。

  總之這一長一短,一剛一柔兩口刀在空中接觸到了一塊,錚鏘一聲脆響,聲音之清脆悠揚,刺得人耳鼓生痛。

  在震碎了的一片刀光裡,宮一刀矮身右旋,潘幼迪卻隨著斜出的刀勢電掣般地轉出。

  雙方的勢子看起來都是一般的快。宮一刀向右,潘幼迪往左。忽然間雙方迎了個照面。

  宮一刀的短刀隨著他快速踏前的腳步,嗖嗖嗖嗖!一連旋出了四片光華,分向潘幼迪咽喉、兩肩、小腹四處地方同時攻到。

  冷森森的刀氣,滲合著刀上的勁風,濺飛起地面上的大片沙粒、落葉。

  這一切顯示得異樣模糊。

  似乎潘幼迪的身勢在作不定點的快速移動,「錚!錚!錚!錚!」四聲脆響,軟韌鋒利的刀尖,分別從四個不同的方向封開了來犯的短刀,緊接著潘幼迪展開了凌厲的還擊。玉翎軟刀劃出了一道長虹,有似玉帶秋水,配合著潘幼迪進身的架式,身刀看來已似結為一體。

  陽光、飛沙、黃葉、刀光、人身——這一切一旦結為一體,該是如何奇幻的一刻?

  宮一刀發出了一聲凌厲的嘶嘯。驀地,他單膝跪地,左手箕開,以虎口部位托住了自己短刀的刀鋒,「蘇秦現劍」,短刀平托而出,噹啷啷,接住了潘幼迪的一刀。

  兩個人功力彙集的迎合,再一次激起了地面落葉黃沙,「顫」然作響聲中,宮一刀霍地躍身而起,他依然保持著單膝下彎的姿態,短刀掄直了,一招「力劈華山」直循著潘幼迪頂門上直劈了下來。

  「叭」的一聲,潘幼迪一隻纖纖素手,由側面擊中在短刀的刀身上,這一手大出旁觀者朱翠意外,她眼見現場男女老少二人所展的刀功竟是如此難以想像的奇特凌厲,端的是生平僅見,內心真不禁大為傾慕。

  說時遲,那時快,宮一刀出乎常情之外地被潘幼迪的手掌擊開,宮一刀將錯就錯,施展他迥異的身法,當時連人帶刀一併向斜刺裡滾落下去。

  潘幼迪卻把身子掠了個高兒,配合著那口扯直了的玉翎寶刀,整個身子化為一道白光,在落葉飛沙影裡,緊維著宮一刀的落勢狂捲了上去。

  宮一刀身子甫一沾地,潘幼迪連人帶刀又自攻到。

  這位不樂島主像是已為對方激起了無名之火,嘴裡再發出了喝叱。

  場子裡猛地揚起了一股風力。似乎這一剎那,刀光特別耀眼刺目。旁觀的朱翠忽然感覺到那是一種少見的殺招。在一片嗖嗖揮刀聲裡,宮一刀、潘幼迪都似乎揮了若干刀。

  宮一刀形狀如虎、如狼。

  潘幼迪其冷如冰,不知何時那兩根盤結在腦後的大辮子也甩開了,飛起的兩條辮影,像是飛舞在空中的兩條蛇,辮梢會合處,正是刀鋒落處。

  兩條人影恍惚中交相錯過。

  宮一刀拔了個高兒,身子不大利落地飄出去,落在了溪水間一塊巨石上。

  潘幼迪卻是向左方側步跨出,她的臉異樣的白,那雙大眼睛所顯示的目神,較前更為冷峻,給人不可逼視的感覺。

  朱翠心裡的激動已到了頂點,憑她的觀察,他們雙方似已分了強弱勝負。

  只是兩個敵對的人,所顯現的竟仍是那麼強悍,這就令她十分納悶了。

  終於,宮一刀發出了一聲浩嘆:「我總算見識了名聞天下『觀濤閣』的不世刀法,果然名不虛傳,我們後會有期,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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