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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史銀周怔了一下,發覺到自己的多此一問,遂沉下臉問道:「是那裡人?姓什麼?」

  「小的是陝西人,姓劉。」

  「陝西人怎麼會到湖北來拉車?」

  「老爺,家裡窮呀,不到外面跑碼頭怎麼行呀!」

  一面說,這位姓劉的陝西車把式一個勁兒地「哧哧」笑著,大毛手傻乎乎地擦著嘴角淌下來的口水。

  史銀周皺了一下眉,繞到了第三輛車前。

  一個黑瘦高個子,卻生著一副猙獰的嘴臉。

  「你呢?」

  「小人姓方,也是外鄉人,是山西洪洞人。」

  史銀周點點頭,一雙眸子卻注意著對方的腳下,姓方的忙把一雙腳向後挪了一些。

  史銀周把燈籠繞到了最後一輛車子,一個黃臉蓬頭漢子,睜著無神的一雙睡眼。

  不等史銀周開口詢問,這漢子開口道:「小的是本地人,在這碼頭拉車已有十年了。」

  史銀周點點頭道:「好好。」

  他隨即退回岸邊。

  朱翠道:「史大叔發現什麼不對?我看第一輛第三輛車都有點靠不住。」

  史銀周微笑道:「小姐真是好眼力!」隨又轉向杜飛道:「這四輛車,都是碼頭車號裡叫的?」

  杜飛道:「有兩輛車不是的,怎麼,有什麼不對麼?」

  史銀周冷冷一笑,輕聲道:「錯就錯在這兩輛車上。」

  杜飛立時一驚。

  史銀周輕聲道:「不要打草驚蛇,先上車再說。」

  一面說著,他上前向沈娘娘欠身:「請夫人上車。」

  於是在史銀周與朱翠的安排之下,沈娘娘、宮嬤嬤、朱蟠、朱翠坐上了最後一輛車,新鳳、秀兒押著部份箱籠坐上第二輛車。這兩輛車也是朱翠暗中觀察之下,認為不會有問題的兩輛車。

  史銀周獨個兒押著大批東西上了第一輛,馬、杜二侍衛卻上了那個黑瘦高個子趕的第三輛車。

  一行車輛就這麼浩浩蕩蕩出發了。

  史銀周有意讓第四第二輛車走在前頭,馬、杜二人所乘坐的第三輛車走在第三,自己殿後。

  那個乾癟小老頭兒似乎並不介意誰坐他的車。

  史銀周攀著車轅,坐在這個小老頭兒的身邊道:「我就坐在這裡吧!」

  乾老頭兒呵呵一笑道:「不要緊,不要緊。」一面說,抖動韁繩,馬車就緊跟著第三輛趟了下去。

  四輛馬車順著江邊一直趟下去,約莫走了有六七里的路程,只見沿江一帶十分冷寂,一面是水湍流急的江水,另一面卻是高大的榆木森林。

  史銀周在登車之前,已對這個小老頭兒起了疑心,這時併肩而坐,更是對他越加留意,發覺到他持繩的一雙手,竟是十分枯瘦,而且留著甚長的指甲,再者,腳下的那雙鞋襪,更是十分講究清潔。

  雖然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落在史銀周這個老江湖眼裡,更加證實了自己的料想不差,那就是身邊這個老頭兒果然大有可疑。

  史銀周心裡正自盤算如何對他出手:眼前趁其不備,猝然出手,雖可置其於死命,但是似乎過於草率,如果留其性命,又恐反受其害——心裡正自盤算著此番得失,即聽得身後一陣急迫的串鈴聲響,兩匹快馬潑剌剌已由身後疾馳過來。

  由於這驛道過於狹窄,兩匹快馬行走得又是如此之急,四輛馬車少不得一番張皇,轅下馬俱都發出了驚叫之聲。

  說時遲,那時快,身後快馬已自擦車飛馳而過,兩名高冠長披漢子,各踞鞍馬,頭也不回偏地飛馳了過去。

  持疆的小老頭兒嘴裡一聲叫道:「好傢伙!」單手扣韁勒轡,身子向旁一歪,借著顛沛的車勢,左手肘拐有意無意地直向著史銀周前胸撞了過來。

  史銀周一心只在盤算著向他出手的問題,卻是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主動地照顧到自己頭上來,當下不由猝然吃了一驚。

  順著對方小老頭兒的來勢,史銀周右手霍地向外一封,一聲叱道:「大膽!」

  借著車身一個顛動的勢子,史銀周身子已騰了起來,同時用右腳足尖猛地踢出,直向小老頭兒眉心上踢了過去。

  這麼一來,偽裝車把式的小老頭兒再想藏拙可就不能了,好在時機已差不多成熟,嘴裡一聲怪笑道:「啊呀!」

  身子一個骨碌,直往車下就倒,卻就勢把右手的一根長鞭掄直了,霍地直向史銀周身上抽了過去。

  這個老頭兒敢情身手大非等閒,甩鞭、滾身、拉韁,三個動作看來是匯成一式。

  陡然間這車定住了。

  空中響出了大鞭子抽起了的聲音「呼」的一聲。

  史銀周恨透了對方這個小老頭兒,身子乍然向下一落,兩隻手用「雁翅單飛」的奇快手法猛地直認著對方頸項之間力插了下去。

  喬裝車把式的小老頭,既然身形已敗露,倒也不再隱藏,迎著史銀周的來勢,霍地飛起左足,直取對方面門,同時捏口打了一聲呼哨。

  也就在這一剎那,一陣亂蹄奔騰聲,潑剌剌幾十騎快馬,直由前道疾馳過來,無數道孔明燈光直射眼前,四輛馬車迎著這股來勢俱都緊急剎住了車,受驚的頭二輛馬車的馬,唏哩哩長嘯著,各踢前足,整個車身都幾乎翻了起來,發出連續的巨震之聲,久久不能平息。

  史銀周乍見此情,暗道了聲不好,那裡還有心與對方戀戰,慌不迭一按車座,整個身子「唰」的一聲騰了起來,直向著第一輛馬車縱落過去。

  是時第三輛車上的杜飛、馬裕也都發覺了不妙,兩個人不待史銀周出聲招呼,雙雙也都騰身而出,直向第一輛車身之前急速偎近過去。

  黑夜裡,簡直看不清對方到底來了多少人馬,總之,在數不清的大片強烈燈光照射下,對方的無數鐵騎,早已團團把四輛馬車圍住。

  史銀周等三人一心念著沈娘娘的安危,三個人幾乎是不差先後地同時逼近馬車,身子方自走近,卻見車門猝然敞開,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無憂公主已經當門站立。

  「你們用不著慌,一切都有我在!」

  像是平常一樣,朱翠臉上只有忿怒卻並不緊張,那雙深邃的眼睛,絲毫也不為對方強光所懾,很冷靜地在現場看了一瞬。

  「史大叔!」她低聲吩咐著:「煩你與杜、馬二位緊緊守護著這輛馬車,無論什麼人都不許他闖過來。」

  史銀周是一口緊束腰間的細緬刀,杜飛是一杆「索子槍」,馬裕卻是一對「判官筆」。

  三個人俱都有效死的決心,兵刃在手,一聲喝叱,把馬車緊緊圍住。

  是時,第二輛車上的新鳳與服侍沈娘娘的侍女秀兒也匆匆趕來。

  新鳳擅武,倒也不懼,那個秀兒卻是不曾見過這等陣仗,早已嚇作一團。

  新鳳囑咐她快快上車之後,自己也掣出了背後的奇形兵刃「鳩形短杖」,趕上一步,緊緊侍立在公主朱翠左前側,共效必死之義。

  打量著眼前烏壓壓的大片人馬,一時也看不清對方到底來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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