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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过了一段很长的时间,照夕只觉得双臂阵阵发麻,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了,这才睁开了眼。却见那老太婆仍是四平八稳的坐着,看样子似已入定了过去,他不由气得直咬牙,本想骂她几句,却有顾虑。第一,她是长辈,又是丁裳的师父,于礼上说,是不能对她撒野的;第二,自己此刻在她掌握之中,俗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惹恼了她,对自己只有更糟。

  基于以上两点理由,他只得强自忍着心中这口气,仍是不哼一声。自己暗中把内力蓄于双臂,用内功替换着全身血脉流通,似如此约有盏茶之久,才觉得两臂酸麻情形减轻了不少。他在空中思索着这一段离奇的遭遇,真是有些啼笑皆非之感!

  真应上了那句俗话“天上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自来投”,本来是一点事没有的,自己偏偏要来多事,解释什么误会,好!这下可好了,似如此老吊着,就是不吊死,久了怕也要饿死,我这是何苦呢?

  这么想着,他不由连声地叹着气,又想到:“丁裳这小女孩,也真坏,她居然在她师父面前告我的状,现在害得我如此狼狈,她就连一句好话,也不帮着我说,自己也不知躲到哪去了。”

  想着不由运用目光,四下搜索着,只看见那满脸皱纹的鬼爪蓝江,仍是在入定之中,四壁悄然,哪有丁裳的踪影?算计着时间,自己是早上来的,由外面射入阳光的高度判断,差不多该是午后时分了。

  照夕虽说是内外功夫已臻上乘,可是整整吊了好几个时辰,他也有些吃不消了。只觉得全身无力,双腿也有些发麻;而且肚子也有些饿了。

  他在空中咳了一声。

  “老前辈!我……”

  却见蓝江眼皮也没抬一下,他不由加大声音。

  “老前辈!”

  这一声是用力过大,那正入定到好处的蓝江,为他这一声吼,惊得全身猛晃了一下。她忽然张开了眸子,厉吼道:“好小子!你还想害我不成么?”

  这老婆子说着,忽然凌空一掌劈来,把照夕半空中的身子,如同秋千似地荡了起来。照夕身在半空,双手又缚着,真是想躲也不能,只得运气护着全身,任身子在空中荡来荡去。

  他真想不到老婆子脾气如此大,当时气得直想大骂,终认为她是师辈人物,到口的话又忍了回去,似如此在空中荡了半天,才慢慢静止住了。

  蓝江才冷笑道:“你有什么事?”

  照夕把心一狠,当时冷然道:“没什么事!我只是问问你老人家,到底想把我如何?与其这么凌辱我,还不如一刀杀了我来得干脆。”

  鬼爪蓝江一双碧眼突地一瞪。

  “我不早对你说过了么?你考虑过了没有?”

  照夕冷哼了一声。

  “士可杀而不可辱,弟子即使是吊死在这里,也不会开口向你求饶的。”

  蓝江如鬼叫似地笑了起来,她尖声道:“好小子!算你有种,好!好!看看是你硬还是我硬!你不求饶,不照我的话做,我就是不放你下来,我们来拼一拼看看谁行!”

  照夕气得脸色发青,只是连连冷笑不已,却见蓝江由身边摸起了一根朱漆拐杖,支着身子,由地上站了起来,她冷笑道:“我也到里面去,免得你惹我生气。你如果想通了,明天早上我再问你,吊你一天一夜,先煞一煞你的威风。”

  她说着以杖点地,慢慢转了进去,照夕恨声道:“你老人家放心好了,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蓝江倏地回过了身子,狠狠地瞪了他一会儿,才又回过身子入内。

  照夕一个人吊在空中,真是愈想愈气,暗想天下竟有这么不讲理之人,我即使吊死,也不能向她低头。想着气得又闭上了眼,一任四肢酸麻,肚内饥饿,也不去管它,似如此一直耐了三四个时辰,眼看着阳光消失了,又眼看着天色慢慢黑了,直到月光由窗口射入时,他才体会到,差不多已是半夜了。

  这时他可真有点挺不住了,肚子饿不说,口也干得难受,尤其是一双胳膊,完全失去了知觉,休想再挣动分毫。他心中忖量着,这么吊下去,再有一天,也就差不多完了。

  于是,他想到家中父母,又想到了雁先生所托之事,不禁长长叹息了一声,自问必死无疑。死倒无足为憾,只是有负雁老所托,更愧对父母抚养之恩……想到这些,不禁悲从中来,不自觉淌了几行泪,暗自唏嘘不已。

  忽然一个人影,轻轻出现在他眼前,那是一条纤瘦轻盈的倩影。

  她走到了照夕足下,慢慢抬起了头,用着极为低细的声音唤道:“大哥……”

  照夕忙止住泪,低头细看了看,才看出竟是丁裳,他不由叹了一声:“姑娘……你还来作甚?”

  丁裳悲声。

  “都是我不好……害了你……大哥!你恨不恨我?”

  照夕本来心中对她有些不谅,此刻见她伤心至此,也不忍加以怪罪,当时苦笑。

  “这也怪不得你,只怪我自己命运不济,姑娘!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忘情之人,我一直以为你很了解我的处境,谁知你还是……”

  他忍不住又长叹了一声,丁裳却哭道:“我都知道了……可是,可是……”

  照夕轻轻嘘道:“轻一点……小心给你师父听到了,连你也要受累。”

  丁裳点了点头,她抽搐道:“大哥!你放心,我现在放你下来,先歇一会儿,吃一点儿东西,等一会儿再吊你上去。”

  照夕一喜,却又摇头苦笑。

  “姑娘,你也想得太天真了,令师又不是聋子。”

  丁裳摇了摇头。

  “不要紧,她现在在地室内运功,以先天地火去骨中寒毒,差不多要到四鼓天,才能上来。你只要小声点,没有关系的。”

  照夕想了想才点头。

  “好……吧!”

  丁裳就吸了一下鼻子,笑了笑,纵身而上,单手悬身;另一手把系在铁环上的绳结解开,手一松,照夕就落了下来。只听见“嗵”的一声,直摔了个好的,二人都大吃了一惊,丁裳忙跑上俯身问道:“摔伤了没有?”

  照夕因吊悬太久,全身已丝毫提不起力量,丁裳一松手,自然摔了下来,摔得太阳穴直冒金星,有气无力地望着丁裳。

  “还好……还好……”

  丁裳小心地把系在双手上的绳子解开,照夕活动了一下筋骨,皱眉道:“要是你师父听到了可就糟了!”

  丁裳回视了一下,摇着头。

  “不会!她老人家全神贯注在用功上面,是耳不旁听的。”

  照夕这才愁苦的长叹了一声。

  “想不到你师父,竟会是这么一个不讲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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